我陪太子流放6年,他东山再起后却把我赶出京城:你身份低贱,不配为妃;于是我抱着一箱黄金回了江南老家,嫁给了从前的童养夫
曾经,那位废太子裴晏,那可是风光无限得很呐!
朝堂之上,他身着一袭紫袍,头戴冕旒,身姿挺拔,眼神锐利,意气风发地与大臣们谈论着国事,声音洪亮而坚定,引得众人纷纷侧目。
府邸之中,车水马龙,门庭若市。前来拜访的官员们,一个个衣着光鲜,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,带着丰厚的礼品,排着队想要与他结交。
可一朝败落,风云突变。身边那些阿谀奉承之人,瞬间就作鸟兽散了。
众人都劝我:“姑娘,别犯傻啦!跟着他流放,那可是有去无回的苦日子啊,以后可就没好日子过咯。”
我梗着脖子,眼神坚定,毅然决然道:“我心意已决,定要陪他走这一遭。不管前路如何艰难,我都不会退缩。”
就这样,我陪着他踏上了流放之路。
这一去,便是漫长的六年时光。
流放的岁月里,环境恶劣得要命。
冬天,寒风如刀,吹在脸上,就像无数根针在扎,生疼生疼的。我们身上的衣服单薄破旧,根本抵挡不住那刺骨的寒冷。
夏天,蚊虫肆虐,那些蚊子像轰炸机一样,围着我们嗡嗡直叫。咬得浑身是包,又痒又难受,挠得皮肤都破了。
物资更是匮乏,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。
有一次,我们饿了一整天,只找到了一个发霉的馒头。他皱着眉头,满脸愧疚,声音颤抖地说:“跟着我,让你受苦了。都怪我,没能给你好的生活。”
我紧紧握住他的手,眼神温柔而坚定:“我不后悔,只要有你在,再苦我也能熬过去。咱们一定能挺过这难关的。”
然而,命运总是充满戏剧性。
他竟然东山再起了。
复位后的他,坐在那高高的龙椅上,身着明黄色的龙袍,头戴皇冠,一脸冷漠地看着我。那眼神,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。
他冷冷地说:“你身份低贱,不宜为妃。你这样的出身,不配待在我身边。”
那话语,如冰碴般刺人,直直地扎进我的心里。
说完,他让人抬来一箱黄金。神色矜冷地看着我,淡淡道:“别走太远,就待在京郊。孤若有空,或许去看你。”
我静静地看着他,心中五味杂陈。嘴唇动了动,却没说出话来,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。
我在心里对自己说:“我怎么可能留在这伤心之地?这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。”
我绕过京郊,踏上了归乡之路。
一路上,舟车劳顿。马车摇摇晃晃,就像喝醉了酒一样。
我靠着车窗,看着窗外的风景,思绪万千。路边的树木飞快地往后退,就像我的过去,渐渐离我远去。
终于,我回到了千里之外的江南老家。
站在那废弃祖宅的门前,我深吸一口气。双手颤抖着,缓缓推开了门。
突然,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映入眼帘。
我定睛一看,竟是当年在战乱中走散的童养夫。
他原本正拿着锄头在劳作,看到我后,直起了身板。眼圈瞬间就红了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
他扔掉锄头,快步向我走来,带着浓浓的乡音埋怨道:“死鬼,恁还知道回来!俺等你等得花儿都谢咧!这么多年,你到底去哪了,可把俺急死了。”
庆熙十六年的春天,废太子裴晏复位。
这个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,在朝野间引起了巨大的震动。
当年陷害裴晏的九王,畏罪自戕。
可这一事件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,泛起的涟漪不断扩散,牵连甚广。
朝堂上下,人人都似惊弓之鸟,惶惶不可终日。
还不到一个月,东宫的礼贴便堆积如山,像高楼大厦一般矗立着。
这些礼贴,一半是给裴晏的,一半是给我的。
一位官员满脸堆笑,凑到我跟前,谄媚地说:“云昭姑娘,您可是太子身边最得宠的人儿啊!这京城里,谁不想讨您几句好话呢?您要是能在太子面前美言几句,那可真是帮了我们大忙啦。”
我礼貌地扯出一抹笑容,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拒绝:“各位大人误会了。我和太子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。”
“我三日之后,就要走了。我已经决定离开这里,回到属于我的地方。”
这样的解释,我已经重复了无数次。
每一次,都是同样客气的话语,同样得体的笑容,同样无奈的心境。
久而久之,我竟被这无尽的应酬和解释累得病倒了。
三日之后,裴晏来了。
那时,我正坐在床边喝药。
手中的缠枝金勺,轻轻触碰着碗沿,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。
药汁黑黢黢的,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苦味,那味道直钻鼻腔,叫人难以下咽。
我皱着眉头,刚要再抿一口。
突然,裴晏伸手,将一颗蜜枣递到我嘴边。
他的动作十分温柔,可语气却冰冷得像一块千年寒冰:“马车已停在门口。你该走了。”
“喝完了,就走吧。别磨蹭了。”
“好。”我轻声回答。
因为数日高烧,我的嗓音变得十分嘶哑,听起来就像是刚刚哭过一样,带着浓浓的鼻音。
裴晏的指尖突然凝滞了一下。
他快速撇过头,眼底没有一丝波澜,只有阴沉沉、青灰色的天映在其中。
他冷冷地说:“央云昭,你身份低贱。你这样的身份,不配成为我的妃子。”
“应自知不宜为妃。你要认清自己的地位。”
“别走太远,就待在京郊。留在那里,别给我惹麻烦。”
“孤若有空,或许去看你。不过,你也别抱太大希望。”
我伏着身子,用力点头。
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,我咳得眼泪都出来了。
好不容易缓过神来,我缓缓抬眼。
可眼前,却只有他那高高在上、仿佛遥不可及的衣角。
曾几何时,那场面混乱得一塌糊涂。
人群围在一起,有个人满脸都是不屑。
他走到那人面前,伸手一把将他身上的蟒纹袍狠狠撕烂。
蟒纹碎片在空中凌乱地飞舞着,就像被狂风卷起的落叶。
眨眼间,他失去了那身象征着身份的华丽服饰。
他重重地跌倒在地,浑身都沾满了黑乎乎的污泥。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。
更惨的是,他竟沦落到与狗争抢食物的地步。
几条野狗围着食物,龇牙咧嘴,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。
他呢,只能眼巴巴地盯着,眼神里满是无奈。
而我,从头到尾都没有嫌弃过他。
我那瘦弱的身子,背着他踏上了万里长街。
那天,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,天地间一片洁白。
我每走一步,身子就止不住地颤抖。
我的双腿又瘦又弱,在厚厚的积雪中艰难地前行。
他奄奄一息,气息微弱地说:「姑娘,我已是将死之人,不值得你如此。你别管我了,自己好好活下去吧。」
我在心里暗自想着,怎么会不值得呢?
记得娘临终前,紧紧抓着我的手。
她的眼神里,满是崇敬。
娘说:「太子宛如云中白鹤,是谪仙下世啊。匪乱的时候,他救了江南上万百姓的性命。他是个大英雄,值得你托付终身。」
我带着这位如同谪仙一般的他,回到了桥洞。
桥洞外,风呼呼地吹着,太阳暴晒着,环境十分恶劣。
为了养活他,我推着那辆破旧的驴车去卖白菜。
每天天还没亮,我就出了门。
走街串巷,大声地叫卖着:“卖白菜咯,新鲜的白菜!又大又新鲜的白菜,快来买呀!”
就这样,时间一晃,六年过去了。
直到他复位成功,举行庆功宴的那天。
宴会上,热闹非凡,众人欢声笑语。
他却当众与阮将军的妹妹定亲。
我听说,阮小姐眼里容不得沙子,她根本就瞧不上我这个卖菜女。
他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,需要阮氏的兵权。
于是,他厌烦至极,索性直接将我赶走。
我离开的那天,天空阴沉沉的,冷风呼呼地刮着,我心里满是凄凉。
就在这时,我瞧见阮小姐提着裙摆,迈着轻盈却又带着几分傲慢的步伐前来。
她路过我身边时,眉头紧紧皱起,鼻子使劲捂着,满脸嫌弃地说:「癞皮狗,终于跑了。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,还想待在太子身边。」
我抬眼望去,身后半天朱霞绚烂如绮。
阮心瑶娇俏地挽着裴晏的胳膊,那模样就像一朵娇艳的花。
她笑语如铃般响起:「晏哥哥,等咱们成婚后。咱们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。」
阮心瑶眨着灵动的眼睛,语气带着几分娇嗔:「我把央云昭留下的那些东西都烧了好不好呀?我看着就觉得脏呢。那些东西留着也没用,还碍眼。」
裴晏只是轻轻应了一声,声音淡淡地从唇间溢出:「嗯。」
我坐上了马车。
马车一路颠簸,车身摇摇晃晃的。
车夫偷偷地瞅了瞅我,见我一脸苍白,病容尽显,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:「姑娘,您日后想去哪儿呢?」
他稍微停顿了一下,又接着说道:「是去京郊的尼姑庵,还是在附近找块闲田置个宅子呀?」
我紧紧抱着裴晏赏的那箱金子,目光望向宫墙。
春风轻轻吹过宫墙,墙头上初绽的野花在风中轻轻摇曳,仿佛在低低诉说着我的哀愁。
我轻轻摇摇头,说道:「都不。去码头吧。」
走水路回江南的那班船,马上就要开了呢。
这船行驶得可真够久的,就像那病去如抽丝一般。
在漫长的航行中,我把身子渐渐养得康健了些。
船舱里大多是从京城前往江南的生意人。
天高皇帝远,他们闲下来就爱议论国事,而话题无非是围绕着裴晏。
「嘿,你们听说了没?」一人神秘兮兮地开口。
他故意停顿了一下,卖了个关子:「当年太子被废黜之后啊,竟被一个姓央的卖菜女给玩弄调戏了。」
他越说越起劲:「还被锁在桥洞里折磨了好久呢!」
另一人眼睛陡然一亮,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,连忙凑上前,急切地接话:「嘿,你们知道吗?那卖菜女的名字,好像和青州央氏的女儿重名呢。」
他眼睛睁得老大,满脸兴奋,又接着说道:「你说,会不会就是同一个人啊?」
又一人满脸狐疑,眉头皱成了一个“川”字,大声质疑道:「真的假的呀?」
他双手抱胸,语气里满是不信,继续说道:「央家世代都是书香门第,那可是有底蕴的人家,怎么可能养出这么个毒妇!」
我戴着幂篱,静静地坐在船舱的一角。
我慢悠悠地端起茶杯饮茶。
听着他们在这里无中生有地胡乱猜测,倒也觉得有些有趣。
毕竟,陪着裴晏东山再起的这些年,坊间嫉妒污蔑我的人实在是太多了。
有人说,我是贪图裴晏的美色。
还有人说,我一心谋划,就是为了攀上皇家高枝。
更过分的是,甚至有人说,我是九王派去拖裴晏后腿的祸水。
裴晏性子清冷,向来不屑于去驳斥这些市井流言。
久而久之,我也就习惯了。
就在这时,一个挑着米担的担夫路过船舱。
他原本脚步匆匆,突然停下了脚步。
他的脖子涨得通红,像是憋了一肚子的火,大声反驳:「你胡扯!」
他喘着粗气,又说道:「青州央家早被山匪灭门了,哪还有什么女儿活着?」
担夫提高音量,义愤填膺地说道:“就算有,那也是聪慧宽柔、万中无一的女子,岂容你等臭嘴随意评议?”
几个正在侃大山的生意人一听这话,顿时急红了眼。
其中一个胖商人双手叉腰,脸涨得像猪肝一样,扯着嗓子就喊:“哟,你算哪根葱啊,敢来管我们的事儿!”
另一个瘦高个也跟着起哄,他跳着脚,大声嚷道:“就是就是,我们说几句怎么了,你还能把我们吃了不成?”
他们刚要跳起来开骂,目光却落在了那担夫身上。
只见那担夫,敞开着结实的膀子。
他紧实精壮的肌肉,线条如同刀刻一般分明。
他高高地站在众人面前,比周围的人都高出整整一个头。
粗壮的胳膊上,青筋像一条条小蛇般暴起,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儿。
胖商人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刚刚嚣张的气焰瞬间没了。
他结结巴巴地开口:“算……算了,别和他一般见识。”
瘦高个赶紧在一旁附和:“对对对,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?”
两人畏畏缩缩地朝着船家喊道:“船家,快把这不知死活的家伙赶走!”
我瞅准这个时机,悄悄地朝着船尾溜去。
到了船尾,就瞧见船家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。
他手指着担夫,气呼呼地说道:“你啊你,又给俺惹事!”
船家顿了顿,接着数落起来:“上个月,你为了救一个被欺负的陌生姑娘。”
“被富商打得脑袋开花,差点连命都没了,你忘了?”
担夫低着头,沉默着不说话。
船家越说越激动:“前几天,你又去护一只被虐待的小猫。”
“把举人老爷骂得狗血淋头,人家能放过你吗?”
担夫还是不吭声,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。
船家无奈地叹了口气:“今天人家又没招你惹你。”
“不就说了几句央家女儿吗,这和你有啥关系啊?”
担夫缓缓抬起头,他那俊秀的眉眼间透着一丝坚定。
他深吸一口气,胸膛一起一伏。
他脸因为暑热而涨得通红,一字一顿地说:“怎得没关系?她是我亡妻哩!”
我听了这话,惊得一个趔趄,差点没站稳。
船靠岸青州。
我亦步亦趋地跟在担夫身后。
他背着几十斤的重物,每一步都稳稳当当。
此时,石板路被那炽热的烈日晒得滚烫滚烫,滚滚热气一个劲儿地直往上冒。
可他却走得十分稳健,一步一个脚印。
他的肩膀宽阔又厚实,一看就是那种特别能扛事儿的人。
而他的腰呢,精瘦精瘦的,线条十分利落。
他正扶着米袋,小臂上因为用力,青筋都凸起来了。
那肌肉紧绷的模样,尽显十足的力量感。
“陈序——”我大声喊他。
他缓缓回头,一双清澈漆黑的眼睛望了过来。
那眼神啊,就像是被细细的春雨仔细洗刷过一般,干净又明亮。
“姑娘,你认得我?”他带着些许疑惑问道。
此时四周是热闹非凡的闹市,人来人往,嘈杂不堪。
实在是不便多说什么。
我声音有点颤抖,急切地说道:“我也是青州的,许久都没归家了。不知可否找个安静的地方,详详细细地说?”
陈序闻言,嘴角上扬,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。
他眼睛笑得像弯弯的月牙,热情地说:“行啊,跟我来吧。”
他热情地引着我,一路回到央家祖宅。
“姑娘,请吃茶。”陈序招呼着我。
我看着那两扇玄黑的木门,上面竟还残留着山匪当年杀掉阿爹时溅上的血渍。
虽然已经过去了多年,但那些尘封的回忆霎时如潮水般涌来。
一阵穿堂风轻轻吹起我遮面的薄纱。
我不经意间看见正厅里远远供奉着央家老小的墓牌。
那一刻,我的鼻子一酸,眼泪险些就落下来。
突然,陈序站着不动了。
他直直地盯着我,他那过高的个子,此刻竟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。
“姑娘。我看你,很是眼熟呢。”
我微微一愣。
手指缓缓伸到幂篱边缘。
动作很慢很慢地将它摘下。
陈序原本还算平静的脸,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,瞬间变得面如死灰。
他猛地瞪大双眼,眼神中写满了不可置信。嘴巴微微张开,结结巴巴地说道:“央云昭,你、你居然还活着。”
他的手剧烈地颤抖着,就像秋风中飘零的树叶,止也止不住。手中的茶杯握不住了,滚烫的滚水“哗”地倾泻而下。“啊!”他低低地呼了一声,指骨都被烫得发红了,可他仿佛完全没有察觉。
我眼神有些黯淡,思绪一下子飘回到八年前。
那时,山匪突然来袭。他们像一群恶狼,张牙舞爪地冲进了我们的家。“快走!”危急时刻,娘紧紧抱着我,声音里都带着哭腔。
我们从狭窄的狗洞里钻出去,这才侥幸逃过一劫。
之后,娘带着我一路风餐露宿。白天,太阳像个大火球,高高地挂在天空,烤得我们汗流浃背。夜晚,寒风像刀子一样,割着我们的脸,疼得厉害。
我们逃到了京城。可她一路上伤心过度,哭坏了身体。“娘,你会好起来的。”我握着娘的手,眼泪止不住地流。
不久,娘还是病死了。
那场匪乱,最终被当年还是储君的裴晏平定。
“裴公子真是大英雄!”百姓们纷纷称赞。他救了数万人的性命,是百姓们心中的大英雄。
这也是后来我掏心掏肺扶持裴晏的原因。
再看陈序,他本是个孤儿。当年,爹娘按照算命先生说的旺妻八字,把他找来当我的童养夫。
“以后,你就是咱家的孩子了。”爹娘笑着对他说。
这些年,青州就像一道深深的伤疤,是我不敢轻易提起的噩梦。我从未想过,还能在这里见到陈序。
他突然朝我大步跨来,表情很凶。他眉头紧皱,眼睛瞪得很大,像铜铃一样。
我被他的样子吓得赶紧后退,心“砰砰”直跳,满是惊恐。
谁知,他只是直起那高大健壮的身板,猛地夺过我手里的青布包袱。
接着,我看到他的眼圈儿一红。
「死鬼,恁还知道回来!」
那妇人双手叉腰,柳眉倒竖,嗔怪地喊道:「俺等你等得花儿都谢咧!」
我寻了处地方歇脚。顺便在央家方圆几里逛了逛。
只见附近的邻居早都搬空了,整条街冷冷清清,人迹罕至。
我满脸好奇,凑到一旁的陈序跟前,眨巴着眼睛问他:「为啥青州人都不乐意在这儿住啊?」
陈序轻轻皱了皱眉头,像是在思索着如何表达。随后轻声说道:「他们都嫌这儿冤魂多,阴气重。」
我来了闲聊的兴致,接着又和他搭话起来。
聊着聊着,才知道前几年他一直靠走镖为生。
我有点惊讶,追问:「那你咋想着回来啦?」
他说最近才回到青州安家,不再到处跑了。
我一下子来了兴致,眼睛亮晶晶的,说道:「快和我说说你走镖时的事儿,肯定特别精彩!」
一提起走镖中那些奇诡风云的江湖经历,陈序瞬间变得血气方刚,眼神都亮闪闪的,整个人俊采神飞。
他绘声绘色地讲着:「有一次,我们遇到了一伙悍匪。」
我忍不住插嘴:「啊?那危险不?」
他接着说:「那场面,刀光剑影的……」
听着他的讲述,我看着眼前的他,思绪不禁飘回过去。
印象中,他可是那个打架输了就抱着我哭鼻子的单薄少年,和现在实在不一样。
我忍不住问他:「你为啥不再走镖啦?」
陈序低着头,声音有点闷,说:「在外漂泊无定,没意思。」
顿了顿,他又缓缓说道:「再者,我也怕你万一还活着,回家来找不到我。」
说完,他便转身去了厨房。
不一会儿,他端出了小时候我最喜欢喝的芸豆蹄花汤,那汤白白的,飘着阵阵香气。
他又蒸了满屉肉包子,一个个白白胖胖的。
他把碗筷递给我,眼神温柔,轻声说:「阿央,多吃点,瞧你瘦的。」
「我刚病过一场,最近实在是吃不下太多荤腥呢。」我笑着对陈序说道。
一边说着,我一边伸手给他夹了一筷子菜。
陈序的脸色瞬间就有点不好看了,他微微皱起眉头。
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,忽然开口问道:「你在京城那地方,有没有受欺负啊?」声音里满是关切。
我微微犹豫了一下。那些不开心的事情,就像尖锐的刺,一下下扎在我的心里。
可我还是选择把它们隐去。
「我跟你说啊,我还救过裴晏呢。」我认真地看着陈序,解释着,「外面那些说我是毒妇的传闻,都是假的。」
接着,我又说道:「而且啊,东宫可富丽堂皇了。」
「我在那儿过了一段特别太平安逸的日子。」
「太平安逸?」陈序突然打断我的话,声音有些激动。
他猛地一把握住我的右手。因为生气,他的手都微微颤抖着。
「你看看这疤,这么深,你居然还说太平安逸?」
我有些尴尬,下意识地想抽回手。
那道疤是从前给裴晏挡刺客留下的。当时,那利刃直接扎穿了手背,伤口可怖极了,血不停地往外流。
「那时候,裴晏豁出性命爬上险崖去摘草药。」我喃喃地说着,眼神有些黯淡。
「他还发誓要护我一辈子呢。」
「可后来呢,就因为我给阮心瑶递茶时右手不稳。」
「他就冷着脸训我粗笨失礼。」我苦笑着,心里满是酸涩。
我赶紧捂紧右手,扯了扯嘴角,说道:「不提这些了,怪闹心的。」
我环顾着这个小院。这里八年都没有变过,依旧是草长莺飞的模样。
草儿嫩绿嫩绿的,随风轻轻摇曳。花儿五颜六色,散发着淡淡的香气。
「至少啊,祖宅还在,家乡还在,老朋友也还在我身边。」我由衷地感慨道,语气里满是欣慰。
茶水清澈平静,在茶水里,我看到了陈序满是心疼的眼睛。
他就那样静静地望着我,目光深邃得像一片深海,里面藏着万种柔情。
我的心像被风吹动的幡,轻轻摇动了一下。
我不敢再和他对望,赶紧低下头去。
这时,我听见院外传来莺啼鸟啭的声音。鸟儿们叽叽喳喳地叫着,声音清脆悦耳。
还有稚童欢快的笑闹声。孩子们嘻嘻哈哈的,充满了活力。
「江南可真好啊。」我轻声说道,声音里带着一丝眷恋。
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美好,好到让我觉得前尘往事就像一场大梦。
「我以后就住在青州了。」我坚定地说道,眼神里满是对未来的期许。
三个月后,青州开了第一家镖局。
镖局的名字很特别,叫央央。
央央镖局的生意,开得还算顺风顺水。
最初决定在青州谋生的时候,我可是绞尽了脑汁。
这青州之地,交通十分频繁,来来往往的行人客商那叫一个多。
我左思右想,便觉得在这儿开镖局最为合宜。
我用裴晏给的那箱金子,出资买了地。
陈序呢,则负责招人买马,操办各种琐碎事务。
陈序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,眼睛眯成了一条缝,亲切地跟我说:“瞧瞧这镖局,一天比一天有模样啦,眼看着是越来越有起色了!”
我用力地点了点头,嘴角上扬,说道:“是啊,真的是一天比一天红火呢。”
渐渐地,大家都夸我明慧机敏。有人竖着大拇指,满脸钦佩地说:“央老板真是聪慧过人,把镖局打理得井井有条。”还有人赞陈序勇猛果决,拍着他的肩膀说:“陈老板这胆量和决断力,没得说!”
我隐去了自己原本的姓名,对外只说自己姓央。我常常跟不同的人讲起在东宫的那些经历。我绘声绘色地描述着,仿佛那真的是一段已经被岁月尘封的往事。我跟一个客人说:“那时候东宫的花园可美啦。”客人好奇地问:“有多美呀?”我笑着说:“花草繁多,四季都有不同的景色呢。”
转眼,小半年过去了,隆冬已然来临。在这来来往往的客人中,我仍能时不时听见关于裴晏的各种轶闻。一个客人绘声绘色地说道:“你听说了吗?太子殿下和阮氏的婚期就要到啦!”那神情,就像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。
另一个客人赶忙接话,眼睛睁得大大的:“是啊,还有传言说未来太子妃都已经怀了龙胎呢!”
最近,又有消息传了过来。有人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跟前,压低声音说:“东宫里走丢了一只猫,太子爷茶饭不思,整日里到处寻找呢。”
我心里暗自琢磨,眉头微微皱起,也不知这事儿是否与我有关。从前,我不想揭开那些伤疤。我从未告诉裴晏我的身世,只说自己是一个穷苦孤女。有一次裴晏问我:“你家在哪里呀?”我低着头说:“我就是个穷苦孤女,没什么家。”裴晏不知我出身江南大族,一直认为我身份低贱。想来呀,就算他突然闲心大起,想要来找我,也绝对不会特地跋涉到那千里之外的青州去。毕竟青州离我们这儿远得很呢。那路途,遥远又艰辛,一路上山高水远、道路崎岖,谁会没事跑那么老远呀。
可谁能料到呢,有一天,突然就接到了一单生意。有人急匆匆地跑来镖局,喘着粗气说:“陈老板、央老板,有个大生意。说是要护送一位江南的贵女嫁去京城。听说这贵女的夫婿,乃是镇国公的嫡孙。那身份,尊贵得很呐。”
“嘿,这单生意可不简单。”陈序皱着眉头,严肃地跟我说。
我点点头,坚定地说:“是啊,咱可得好好护送。”
我跟陈序便领着一众镖师,护送着那浩浩荡荡的嫁妆队伍出发了。一路上,风餐露宿。白天,太阳火辣辣地照着,晒得大地滚烫。镖师们个个汗流浃背,有人抱怨道:“这太阳简直要把人烤化了。”晚上,就找个地方随便歇一歇,蚊虫还直往人身上扑。“哎哟,这日子可真不好过。”有镖师抱怨。
陈序扯着嗓子喊道:“都别抱怨了,把这单生意做好,咱们都有好处。”
总算是顺利地进了京城。到了京城,找了家客栈打算落脚。可偏生这客栈里只剩下最后一间房了。陈序瞧见这情况,连忙梗着脖子,脸涨得通红,着急忙慌地说:“我下楼去睡马车。”
我一把握住他的手腕,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:“铺盖都已经打好了,你怕什么呀,难不成我还能是吃人的鬼不成?”
说起来,这些日子我们俩虽说交心甚笃,彼此心里都有了对方。我红着脸,羞涩地对他说:“我呀,早就把你放在心里了。”
陈序也深情地看着我,眼神里满是爱意,说:“我也是,这辈子认定你了。”
可还从未有过肌肤之亲呢。陈序听我这么一说,索性也不装了。他大步走到门前,“哐当”一声把门锁上。然后猛地就将我抱了起来。他的呼吸炙热又隐忍,喷在我的脸上,让我心里一阵慌乱。他贴着我的耳朵,低声说道:“这可是娘子你自己说的。”
我还没来得及反应,就感觉自己的腰被他那有力的手臂紧紧地箍住,根本动弹不得。我的脸一下子红到了滴血,烫得厉害。还没等我从惊愕中缓过神来,陈序猛地凑了过来,一下子就封住了我的嘴唇。他的舌尖滚烫得如同炽热的炭火,在我的唇齿间肆意游走。我只觉得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,胸口起伏不定,直叫人喘不过气。
偏偏就在这个令人沉醉的时刻,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“砰砰砰”地响起,瞬间打破了此刻这暧昧又旖旎的氛围。紧接着,门外传来一个毕恭毕敬的声音:“陈老板、央老板,婚礼马上就要到啦,想请镖局的各位去赴宴呢。”
陈序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,伸出舌头,像是在细细回味般,轻轻舔了舔唇角。他嘴角上扬,那笑容既带着几分痞气,又显得格外俊俏。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,眼神里满是深情。我被他这么一盯,只觉得双腿发软,仿佛没了力气,脸上也害羞得红扑扑的。我赶紧别过头,匆匆说道:“那……那赶紧下楼吧。”说完便赶忙下楼去。
那晚,镇国公府的婚宴现场热闹极了。大厅里灯火辉煌,贵客云集。大家你来我往,推杯换盏。有人笑着说:“来,干一杯。”酒过三巡之后,不少人都有了几分醉意。有人脸颊泛红,有人说话开始含糊不清。这时,我听见新娘子的家人扯着嗓子大声夸赞镖局:“这次多亏了央老板的镖局啊,帮了我们大忙!”
有人好奇地问道:“这老板是哪位啊?我还没见过呢。”
新娘子家人笑着说:“老板姓央,是位女子呢。行事那叫一个利落,办起事儿来风风火火的,人还长得美极了。”
众人听了,纷纷朝我这边望过来,眼神里满是好奇。幸好我戴着幂篱,面容隐没在其中,没被他们看清。可我总感觉,有一道森寒的视线一直在我身上逡巡。那视线就像冰冷的蛇信子,让我浑身不自在,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我皱了皱眉头,不想应酬,便对陈序说:“咱们别在这儿待着了,我实在不想和这些人打交道,去街尾酒楼吧。”
陈序点点头,温柔地说:“好,去买你从前最爱喝的竹叶青。”
我们刚跨进后巷,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。昏暗的灯光下,只听见我们的脚步声。突然,就看见转角的夜色里,数十盏火把在摇晃,火光在黑暗中闪烁不定。那些人个个身姿挺拔,身着一袭飞鱼服,线条流畅,质地精良,腰间还佩着金锻刀,刀身闪烁着冷冽的光芒。他们一站出来,那气势便扑面而来,让人不敢小觑。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不由得一惊,赶忙小声说道:“这……除了太子近卫,天下再无此等威严。”
正说着呢,就见那些暗卫们突然整齐划一地恭敬让开,形成了一条宽阔的通道。只见来人穿着一身华丽的衮龙黄袍,袍上的金龙绣纹栩栩如生,仿佛随时都会腾空而起。他周身散发着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气息,那是权势滔天的象征。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,好似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,将我所有的去路都给挡住了。
裴晏缓缓抬起了那清冷的眼皮,目光幽幽地落在了我正挽着陈序的手上。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紧张得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,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。
可陈序呢,完全没留意前方的状况,只顾着拉着我,大步朝着右侧的酒楼走去。他一进酒楼,就满脸笑容,冲着掌柜大声招呼道:“老板——”
“来壶竹叶青,再配碟牛乳糕,多放冰糖,我家娘子喜甜。
陈序大声说着话,那语气呀,满是对我的宠溺,声音洪亮又温暖。
而在一墙之隔的镇国公府里,喜乐声欢快地响着,锣鼓声也“咚咚咚”地敲个不停,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,喧闹得震天响。
万盏红烛散发着明亮又温暖的光,那光黄澄澄的,把整个府邸照得如同白昼一般。
“这得是多热闹欢喜的场景啊。”我心里暗暗想着,脸上露出一丝羡慕。
再看裴晏,他的神情苍白如纸,一点儿生气都没有,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活力,整个人就像一尊雕像。
我顿时慌了神,脑子一片空白,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,慌不择路起来。
幸好我戴着面纱,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,再加上夜色幽微,四周光线昏暗,别人很难看清我的模样。
我一咬牙,心一横,索性随着陈序挤进了酒楼里那些喧闹来往的食客当中。
我在心里不停地祈祷着:“只盼裴晏没认出我。”
我匆匆回头一瞥,这才发现裴晏身后站着个满头珠翠的美人儿。
“是阮心瑶。”我轻声说道,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。
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像是有只小兔子猛地撞了我一下,心脏都快跳出来了。
抬眼望去,她还是和往常一样,打扮得那叫一个窈窕动人。
身姿轻盈,裙摆随风轻轻飘动,就像一朵随风摇曳的花朵,完全看不出传说中已有身孕的样子。
我的手心慢慢地沁出了汗,又湿又黏,感觉很不舒服。
心里头又紧张,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小鹿,跳个不停;又害怕,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,喘不过气来。
我赶紧一个转身,脚步匆匆,像一只受惊的小鸟,隐在了廊柱后面。
这时,阮心瑶目光扫过那些喝酒笑语的粗布百姓。
她微微皱起眉头,眉梢都拧在了一起,神情里满是嫌弃和不喜。
她轻轻撇了撇嘴,蹙眉嗔怨道:“这些粗俗之人,吵吵闹闹的,叽叽喳喳的,真让人厌烦。”
“这市井陋巷有啥可停留的呀?晏哥哥。”娇俏的声音响起。
说话的女子满脸急切,眼睛睁得大大的,眼神里满是期待。
她轻轻晃了晃身旁男子的手臂,撒娇道:“咱们快进镇国公府吧,可别耽误了吃喜酒。”
说着,她便伸手挽起本已停下脚步的裴晏。
她的动作很轻柔,手指轻轻地搭在裴晏的手臂上,就像怕弄疼了他似的。
一行人渐行渐远,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巷子里。
这时,金吾卫整齐的甲胄声传来,那声音“咚咚咚”的,像敲鼓一样,路过酒楼支摘窗外。
这声音引得店内众人纷纷伸颈争看,大家都好奇,脖子伸得长长的,像一只只伸长脖子的鹅,究竟是哪家高门。
酒楼里一片喧嚷,大家叽叽喳喳地议论着。
“这是谁家啊,这么大排场。”
“说不定是哪个王公贵族呢。”
而陈序却像没听到这些动静似的,自顾自地在酒楼里逛着。
他眼睛亮晶晶的,眼中满是新奇。
他这儿瞧瞧,脑袋左摇右晃,那儿看看,脚步也跟着慢悠悠地移动,活像个第一次进城的村头小娇夫。
“娘子娘子,”陈序指着柜台上的壶,眼睛睁得溜圆,兴奋地说道,“你看那桃花壶和鲤鱼壶,造型可真好看,你想要哪一个呀?”
我还没来得及回答,他又接着说:“你平常那么爱吃金丝酥,那味道香甜香甜的,咱们打包三盒带回江南怎么样!”
没等我给出回应,他的声音里就满是惊叹:“哇!你瞧瞧那些贵妇人身上穿的孔雀氅。”
他眼睛亮晶晶的,拉着我凑近去看,继续说道:“可真是太好看了。我这就给你也定做一套,保准你穿上比她们还美。”
我被他紧紧拉着,在热闹的酒楼里四处闲逛。
渐渐地,我的思绪飘远,开始走神。
他说的每一句话,我都下意识地应和着:“好。”
可我的心里,却悄悄长舒了一口气。
方才那一场狭路相逢,还好只是偶然。
镇国公和皇室的关系好得很,我早该想到的,裴晏很有可能会来参加这场婚宴。
本就不该在京城多做逗留的,怪我太大意了。
陈序的手掌滚烫,哪怕是在隆冬十二月,也像一个小火炉,暖烘烘地贴着我的手。
我情不自禁地和他十指紧扣,那一刻,我的心就像一叶漂泊了许久、突然靠岸的小舟,瞬间有了归宿。
我轻轻开口,声音带着一丝期盼:“京城可真冷啊。夫君,咱们今晚就回江南,好不好?”
这还是我第一次叫他夫君。
陈序明显愣住了,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。
店家的纱灯柔和地照在他的眉眼上,竟让那眉眼染上了一层红晕。
他看起来可爱又俊朗,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。
算来,从幼时在青州府衙前定下婚契,已然过去了小半生的岁月。
谁能想到呢,本以为会阴阳两隔的故人,如今竟还能久别重逢,而后相依为命。
甚至啊,我们还盼着能白头到老。
我刚说完,陈序便一把将我揽入怀中。
我感觉到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,幅度小得几乎察觉不到。
他手指上的茧子粗粝得很,摩挲着我的后背。
他那件泛着皂香的裘衣,稳稳地挡住了凛冽的北风。
我轻轻倚在他的肩头,眼尾渐渐濡湿。
这时,我抬眼望向四方皇城昏蓝的天空。
我才发现,竟已飘起了细雪。
那雪丝儿,就像天空中洒落的银线,悠悠荡荡地飘着。
“真的冷了。”我忍不住轻声呢喃,话音刚落,就被寒风卷走了一小半。
陈序察觉到我的瑟缩,一下子抱紧了我。
他的声音自头顶传来,宽厚、欣喜,也温柔:“冷了就回家。”
他就是我的靠山啊,有他在,我心里暖烘烘的。
“那咱们今晚就回家。”我笑着回应,心里满是期待。
“等到了青州呀,我可要大张旗鼓地请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来吃酒。”陈序一脸憧憬地说着,眼睛亮晶晶的。
“热热闹闹地和娘子对拜天地。”他又补充了一句,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期待。
那晚,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。
一开始,只是稀稀疏疏的,后来越下越大,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白色覆盖。
陈序心疼我在雪地里行走,蹲下身子,说:“上来吧,我背你。”
我调皮地在他耳边呵气挠痒,他的耳朵一下子红了。
他忍不住笑骂道:“你这小混蛋东西,就知道捣乱。”
偏巧,半路上有几个镖师拦住了他。
其中一个镖师热情地说:“陈序,难得来一回京城,咱们可得好好聚聚,一起吃顿酒去。”
我赶忙喊道:“陈序,别贪杯!我收拾好包袱,天亮前在码头汇合。”
另一个镖师笑着打趣:“知道了,小的们肯定照顾好姐夫!”
镖师们的戏谑声此起彼伏。
我抿着唇,转身朝楼上走去。
却发现走廊里黑漆漆的,安静得有些诡异。
我心里犯起了嘀咕:奇怪,之前明明在屋子里点好灯笼,怎么如今全灭了?
刚推开木门,一股熟悉的龙涎香味道飘入鼻中。
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暗叫不好。
想撒腿逃跑,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。
就在这时,突然有一双手猛地拽住我。
紧接着,我被紧紧圈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。
我惊慌失措地转身。
映入眼帘的,是裴晏那颤抖的眼睫。
瞧他那模样,狐裘早被雪水浸透,湿漉漉地贴在身上,狼狈极了。
头发也凌乱不堪,几缕发丝被寒风吹得肆意飞舞。看样子,他似在这夜色中等了许久。
他脸上明明挂着笑容,可那双眼睛却冷得让我心底发颤。
“巷子里装作不认识孤,很好玩么?”他突然发问。
声音低沉,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。
裴晏全然不顾我的挣扎,一把将我抵在墙角。
紧接着,“哐当”一声,顺势锁上了门。
我被他紧紧圈在这小小的地界。
鼻尖萦绕着他满身被冬风久吹的冷腥气。那股味道,就像一把生锈的刀,带着岁月的斑驳与沧桑。
我定睛一看,发现他瘦了。
下颌比从前更加锋利,像是被岁月这把刻刀精心雕琢过。
眼下乌青一片,看着十分憔悴。
唇泽干涸起皮,泛着淡淡的白色。
脖颈处还有几道我方才挣扎时抓出来的血痕,殷红的血珠渗了出来。
可他好像不知疼痛,眼神漆黑空洞,安静得吓人,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。
“你知不知道孤找了你多久。”他缓缓开口。
声音里满是疲惫与煎熬。
“码头三千八百只船——”裴晏嘴唇有点抖。
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“一搜一搜找过去,差点把整条运河都翻遍了。”他的声音微微颤抖。
带着无尽的后怕。
“又怕浪大船倾,又怕水贼掳你。”
他的齿关止不住地发颤,连带着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。
那颤抖的幅度虽小,却透露出他内心的极度不安。
“整整八个月下落无音,央云昭,孤还以为你死了!”
他突然提高音量,那声音里满是绝望与悲戚,仿佛这八个月的担忧与恐惧在这一刻全部爆发。
桌上的瓷盏早在方才的混乱中“哗啦”一声拂碎在地,碎片溅得到处都是,有几片甚至溅到了他的脚边。
十多年朝堂砥砺,太子清冷持重,天下皆知。
从来没有人见过他这般失态的模样。
此刻的他,凶戾阴狠,宛如一只被人紧紧扼住脖颈的困兽。
那眼中满是狂躁与不甘,肌肉紧绷,仿佛每一根神经都在愤怒地跳动。
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,关节泛白,可见他用力之猛。
可若他当真在意我,早就该将我护如珍宝。
当初,他决然地赶我走时,眉头紧皱,那紧皱的眉头仿佛刻下了决绝的印记。
眼神冷漠,没有丝毫的留恋,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。
那决绝的话语,如同一把利刃,直直地刺进我的心窝,让我痛彻心扉。
何况如今,阮心瑶与他的婚期在即。
天家喜事,大赦天下,大街小巷都洋溢着喜庆的氛围,到处张灯结彩。
可这与我又有何干?
从此,我们各奔东西,两相长决。
我心中暗自思索,裴晏到底凭什么觉得,我还要在原地痴痴地等他到老?
我用力地推开他,每一寸肌肉都在用力,那用力的样子带着他从未见过的不耐烦。
我直视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顿地说:“殿下,我要成婚了。”
裴晏倒不似我意料中那般暴怒。
他像是早有准备,缓缓沉下脸,脸上的线条变得僵硬,那僵硬的线条仿佛冻结了他所有的情绪。
“孤知道。”他冷冷地开口,声音低沉,那低沉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。
「他当街大摇大摆喊你娘子,真当孤是聋子?」
他嘴角微微上扬,那上扬的幅度带着一丝明显的嘲讽。
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不悦的光芒,直直地盯着我。
裴晏稍稍松开我,抬起手抚了抚自己的眉心。
他的动作缓慢而刻意,那动作中透着轻蔑又嫌恨,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仿佛在表达着他内心的不满。
「那样一个村夫,也不知你从哪个土沟找的。」
他不屑地说道,眼神中满是嫌弃,鼻子还轻轻哼了一声。
「礼成了吗?」
他又问,语气中竟有一丝慌乱,连声音都微微颤抖了一下。
入洞房才算礼成,可我与陈序只亲过嘴,这算吗?
我犹豫着,眼神有些闪躲,双手不自觉地捏着衣角。
就在我犹豫之时,裴晏冷笑一声。
那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嘲讽,笑声尖锐而刺耳,在空气中回荡。
「礼都没成,就急着做夫妻了。」
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嘲讽,冷冷地开了口。
「三书六礼,媒人婚契,想必都无,与偷情何异?」
许是见我冷着脸,刚要开口反驳。
他又连忙打断我,语气也跟着放软了下来。
「孤知道女子在外,无枝可依,最是辛苦。」
「云昭,孤不怪你——」
裴晏缓缓垂眼,目光里满是苦涩。
他的眼眸中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伤,眉头也微微皱起。
「你对孤素来一片痴心,怎么可能真喜欢上旁人。」
「赶你去京郊确实草率。可你也该体谅孤刚复位,叛党未清,分身乏术。」
「这回,孤已命人买好外宅,种了满院你最爱的牡丹。」
「那比东宫还要闲适百倍。阮氏亦不会知晓。你放心住到白头。」
他絮絮叨叨地说着,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,还轻轻地拉了拉我的衣袖。
丝毫没发现我从怀里抽出了一张纸。
「殿下——」
「你瞧,这是我的婚契。」
「入了青州府衙簿册,父母见证,官印俱全,断没有毁约的道理。」
「我认识我夫君陈序,比认识殿下你早得多。」
「裴子坚。」
我喊他的字,就像从前刚认识他那样,客气、疏离,一板一眼。
「你心系万民,最敬礼法,应该知道本朝即便是天子,也没有强抢民妻的先例。」
裴晏面色煞白。
他猛地俯下身来,双眼瞪得如同铜铃一般,伸手就来夺我手中的那张纸。
双手死死地攥住我的手腕,那力道大得惊人,仿佛要把我整个人都握碎。
“胡扯!”他怒目圆睁,声嘶力竭地吼道,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。
“你不过是个卖菜的孤儿,哪来的父母见证?这婚契更是无稽之谈!”
我紧紧握着纸,手指用力到关节都泛了白。
那青州府衙的官印,隔了十数年,依旧清晰明鉴。
金纹赤边,在阳光下隐隐泛着光。
裴晏,他如今贵为九五至尊,应该最清楚这印是由皇宫制造司亲自送往各州的,极难作假。
他盯着那官印,眼神逐渐呆滞,目光像是被定住了一般。
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,整个人像木雕泥塑一般,僵在原地。
“不可能。”他嘴唇颤抖,喃喃低语,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。
“不可能的。”他又重复了一遍,语音滞涩,仿佛连说话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
即便是当年九王派来的刺客,把他逼退到那万丈高崖的边缘,我也从未见过他这般慌乱的模样。
他的额头,密密麻麻地冒出了细碎的汗珠,眼神里满是惊恐之色。
“一定是你在同我赌气,央云昭,你休想骗我!”他恶狠狠地瞪着我,眼神里透露出一丝凶狠,牙齿咬得咯咯作响。
“就算有婚契又怎样?我偏要强夺!”他扬起下巴,满脸的嚣张跋扈,双手叉腰,那模样不可一世。
“劝一个杀一个,谁敢议论直接抄斩!”他双手紧握成拳,恶狠狠地说道,脸上的肌肉都扭曲变形了。
“但凡有一笔记进史书,全家流放!谁能奈我何!”他的声音在这空旷的房间里不断回荡,带着一种让人胆寒的威严。
他仿佛疯了一般,整个人陷入癫狂状态,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踱步,嘴里还不停地咒骂着。
就在这时,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小心翼翼的叩首声。
“殿下!”一个下人战战兢兢地说道,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。
“阮姑娘的下人们说她又犯了魇症,惊厥不已,太医都来了,请殿下去瞧瞧呢。”
一时间,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
裴晏原本癫狂的眼神,逐渐恢复了些许清明,那原本激起的千石浪,仿佛一瞬间重归寂静。
“传话回去,孤半个时辰后就到。”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,但却透着一丝疲惫,眼神中满是无奈。
他缓缓转身,脚步踉跄,仿佛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就如同之前的每一次,在我与阮心瑶之间,他永远都会选择那一边。
这并非是关乎风月情长的事儿。
他啊,不过是更看重阮氏满门忠烈,想借此事替他稳固打下的江山罢了。
可人呐,从来就不能既贪恋红尘的热闹,又羡慕仙人的自在。
裴晏脚步踉跄,身体摇摇晃晃的。
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,离开了这里。
他看起来疲惫到了极点,脸上满是憔悴。
他没再跟我说一句话,只是冷冷地吩咐暗卫们:“你们要寸步不离地护着她。”
我自顾自地收拾行李,动作又急又快。
我心里想着,得赶紧雇辆车去码头。
这时,暗卫们赶忙上前,伸手阻拦我。
“云昭姑娘,别去了——”
我停下动作,皱着眉头问:“为什么不能去?”
暗卫们说:“那些镖师早就被殿下买通了。”
“他们的目的就是灌醉陈序,然后把他带走。”
我听了,更着急了:“那陈序现在在哪?”
暗卫们接着说:“殿下为了你,这几个月大病了一场。”
“他还吐过血呢,你就别再跟他赌气了。”
我气得火冒三丈,脸涨得通红。
我随手抓起一块碎瓷,直接横在他们的脖颈处。
我厉声逼问:“别在这啰里啰嗦的,陈序到底在哪!”
暗卫们被吓得脸色苍白,语无伦次。
“姑娘别急啊……姓陈的又没死。”
我瞪大双眼:“那他到底在哪?快说!”
暗卫们赶忙解释:“殿下可不会为了这种情爱小事去杀一个百姓。”
“无非就是把他送到温柔乡里,让他自行跟你和离。”
我不信:“不可能,陈序不是这样的人。”
暗卫们继续说:“那姓陈的可不是什么好人,姑娘你就别再惦记他了!”
“听说他没见过世面,路过青楼的时候,高兴得跟大马猴似的。”
“不可能。”我冷着脸,斩钉截铁地说道。
话音刚落,我就瞧见包袱的一角露出一支陌生的珠钗。
这个包袱是陈序常年走镖时背着的,我从来都没动过。
我心里疑惑,伸手把包袱打开一些。
我竟然从来都不知道,里头一直放着一枚女子珠钗。
而且,那珠钗采用的海蓝点翠工艺,分明是只有皇宫里才能用的。
我顿时浑身僵直,眼神变得呆滞。
心里像坠进了一颗巨大的顽石,又执拗又生猛。
我望着漫天飘落的大雪,雪花纷纷扬扬的。
我把披风裹得更紧了,可还是觉得冷。
忽然,我停住了脚步,眼神有些空洞。
我丢下包袱,转头向暗卫们淡淡一笑。
“你们说得在理。”
我微微点头,语气平和,“为了一个村夫和殿下置气,实在没必要。”
顿了顿,我又道:“那烦请你们带我去殿下安排好的宅子吧。”
“这客栈太过粗陋,实在不宜就寝。”
暗卫们一听这话,原本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,脸上那紧张的神情也在顷刻间消散得无影无踪。
其中一个暗卫小心翼翼地说道:“姑娘,咱们这就出发吧,可不敢再耽搁了。”
我微微点头,没有说话。
于是,他们连夜护送我前往那座早已准备妥当的京郊外宅。
到了宅子前,我缓缓抬眼望去。
果然像裴晏说的那样,满院都种着牡丹。
可此时正值隆冬雪夜,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刮着,牡丹早已没了生机,枯萎凋零。
只剩下那光秃秃的枝干,在寒风中孤零零地颤抖着,仿佛在诉说着冬日的凄凉。
我轻轻叹了口气,抬脚走进院子,找了一处石凳坐了下来。
我伸手,静静地解开腰间那繁复的腰饰,从里面取出一本小簿子。
这本小簿子陈旧发黄,边角都有些磨损,看起来饱经岁月的沧桑。
它正是当年我卖菜时用的账本,只不过后来,我用它来记录一些别的事情。
【十二月五日】
这一天,我用卖菜辛辛苦苦攒下的钱,为裴晏换了一本兵书。
我抱着兵书,满心欢喜地走在换书的路上。
突然,迎面遇上了三公主。
三公主看到我手中的兵书,眼中闪过一丝惊讶。
她走上前来,拉着我的手,眼中满是感动,垂泪感叹道:“你对殿下,真是一片赤诚之心啊。如此真心,世间难寻。”
【八月九日】
我替裴晏去佛前求愿。
在寺庙里,悠悠钟声回荡,香烟袅袅。
我正虔诚祈祷时,再次碰到了三公主。
三公主看到我,眼中顿时绽放出欢喜的光芒。
她快步走到我身边,热情地拉着我的手,笑着说:“我可太喜欢你的丹青了,你的画里仿佛藏着万千世界。”
说完,她转身从侍女手中接过一幅字画,递到我面前,“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,希望你喜欢。”
【三月二十一日】
裴晏一脸无奈地对我说:“央云昭,你替我去给宋御史之女赔罪吧,这事只有你能办好。”
我默默点头,来到宋御史府。
我跪在石板上,许久都不曾起身,膝盖传来阵阵刺痛。
宋御史之女看到我如此诚恳,脸色渐渐缓和。
她走上前来,伸手将我扶起,笑着说:“以后咱们便是朋友了,这点小事,不必再放在心上。”
【七月六日】
我随裴晏攻打叛党余部。
战场上,喊杀声震耳欲聋,那声音如滚滚惊雷,在耳边不断炸响。
硝烟弥漫开来,刺鼻的气味钻进鼻子,让人喘不过气。黑色的浓烟好似一条条张牙舞爪的巨龙,在战场上肆意翻腾。
在这激烈的战斗中,一支冷箭突然“嗖”地向我射来。我猛地一侧身,可还是躲避不及。
“啊!”我闷哼一声,箭射中了我的手臂。伤口处鲜血如注,“滴答滴答”地落在地上。
我强忍着钻心的疼痛,咬着牙继续战斗。每挥动一次武器,伤口就像被火灼烧一般。
裴将夫人得知后,急忙赶来慰问。她快步走到我身边,眼睛里满是关切。
她看着我,满眼敬佩地说:“你真是巾帼英雄啊!如此英勇,令人钦佩。”
“夫人过奖了,这是我应该做的。”我微微点头,强挤出一丝笑容。
桩桩件件,都清晰地记录在这小簿子上。那本子已经有些破旧,纸张微微泛黄。
六年时光,如白驹过隙,一晃就过去了。仿佛昨天我还初来乍到,如今却已历经沧桑。
在许多人眼里,我不过是个靠太子上位的卖菜女。他们总是用异样的眼光看我,还在背后指指点点。
“哼,不就是个卖菜的,攀附上太子就了不起了。”
“就是,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。”
但在另外很多人眼里,我是坚韧不拔、辅佐明君的央云昭。他们对我投来尊敬的目光,认可我的努力和付出。
我在京城并非没有朋友,也绝非孤立无援。我有几个知心好友,在我困难时会伸出援手。
“云昭,别担心,我们会一直支持你的。”
“对,有什么事尽管说。”
裴晏能用权势赶我出宫,把我囚禁得如同雀鸟一般。他一声令下,我就失去了自由。
“把她送出宫去,不许她再回来。”
但我也能用民心扰乱他的布局,翻覆这既定的命数。我要让他知道,我不是任人摆布的。
阮家功劳确实大得很。他们跟着裴晏,一路攻下边疆十六部。战场上,他们奋勇杀敌,立下赫赫战功。
“阮将军,这次又打了胜仗,真是厉害啊!”
“那是,阮家的人可都是英雄。”
就因为这赫赫战功,他们重新博得了圣上的信任。圣上对他们赞赏有加,赏赐丰厚。
“阮家此次立下大功,朕重重有赏。”
也正是如此,裴晏才得以重新夺回太子之位。他得意洋洋,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。
“哼,太子之位,终究还是我的。”
可我呢?为了他,我在各方之间来回打点。我四处奔波,说尽好话,只为他能顺利上位。
“大人,还望您多多支持太子。”
“夫人,这点薄礼不成敬意。”
那其中的艰辛,又怎么能不算苦劳呢?每一次的努力都不被看见,我的委屈无人诉说。
平日里,我经常和高官内眷、千金小姐们往来结缘。我笑着和她们打招呼,努力融入她们的圈子。
“夫人,今日气色真好。”
“小姐,这衣裳真漂亮。”
每一次的交谈,我都得小心翼翼,生怕说错一个字。我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。
“这句话会不会说错了?她们会不会不高兴?”
每一场的聚会,我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,努力抚顺人心。我时刻留意着她们的表情,不敢有丝毫懈怠。
“这位夫人好像不太满意,我得赶紧补救。”
这其中的辛苦,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。夜深人静时,我常常独自落泪。
我雇了个小货郎过来。他穿着破旧的衣服,背着一个大包袱。
“你啊,跑遍京中十二座府邸。把我这亲笔信,送到各家夫人、千金手里。”
“就跟她们说,被太子爷送走的央云昭又回到京城啦,她思念故友。”
“明日午时,央云昭设宴,想跟大家叙叙旧。”
小货郎连忙应了一声:“好嘞,您放心,我一定送到。”
接过信后,他匆匆离去,脚步匆忙。
等我安排好这一切,天已经大亮了。阳光洒在地上,新的一天开始了。
我开始梳妆打扮。我坐在镜子前,拿起梳子。
梳子轻轻划过头发,我慢慢地梳理着。每一根发丝都被我理顺。
我精心地挽起发髻,插上一根漂亮的发簪。
又仔仔细细地整理妆容,描眉、涂唇,希望能让自己看起来正大仙容。
整理完毕后,我便去敲皇城根某栋贵府的大门。
“咚咚咚”,敲门声清脆响亮。
裴晏派来一直寸步不离跟着我的暗卫们,满脸都是困惑。
其中一个暗卫忍不住开口说道:“这,这不是三公主府吗?咱们来这儿干嘛呀?”
另一个暗卫也疑惑地说:“是啊,太子爷没说要来这儿啊。”
那曾爱搂着我追蝶逗猫的小姑娘,正端坐在正厅。她穿着华丽的衣裳,像一朵娇艳的花朵。
她一看见我,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,差点高兴得叫出来:“云昭姐姐!”
接着,她亲热地挽起我的手,说道:“皇兄说你染了时疫,被送出京城养病去了。”
“大半年没见你,我好想你啊!”
可我只是眉眼含泪,缓缓从袖中取出早就备好的陈序画像。
我恳切地对她说:“求公主垂怜,帮我找找我家人的下落。”
如我所料,她盯着陈序的脸,瞬间就愕然无措。
她惊讶地叫了一声:“啊?”
接着又说道:“这,这不是我那位苦寻不到的恩公吗!”
我对三公主说道:“公主,能不能帮我把裴晏派来的那些跟屁虫隔绝在府外啊?”
“咱们进入内厅,好好详谈。”
其实昨夜一看到陈序包袱里那枚珠钗,我心里就有数了。
我寻思着,他数月前从陌生富商手里救下的陌生姑娘,肯定与三公主裴姝有关。
毕竟我曾在皇宫中生活过,我自然能认得出海蓝点翠和蝶栖芙蓉。
这两样东西,可是裴姝自幼便最为喜爱的。
半年前,我登上了一艘古旧的船。船身随着水波轻轻摇晃,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。
在船上,我偶然遇到了陈序。他站在船头,身姿挺拔,眼神却有些落寞。
当时,船家正坐在船尾悠闲地划着桨,一边跟旁人唠嗑,说起了陈序的事儿。
「上个月啊,他为了救一个被欺负的陌生姑娘,那可真是拼了命。」
「被富商打得脑袋开花,鲜血直流,整个人都快昏过去了。」
后来,我满心好奇,瞅准一个机会,便问陈序: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?你当时不害怕吗?」
他摸了摸后脑勺,笑了笑回答道:「当时就是见义就为呗。」
「那陌生姑娘年纪可小了,看着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,眼睛大大的,满是惊恐。」
「我没和她多交流,甚至都记不清她长啥模样。」
「不过她落下的珠钗纹样挺特殊的,是那种精致的蝴蝶形状,还镶着几颗小珍珠。」
「我怕这珠钗落到歹人手里,传出不好的流言,就一直随手收着。」
我把这些事儿一五一十地跟裴姝说了。
她正坐在花园的亭子里,手里把玩着一朵娇艳的花儿。
她听完,眼睛突然亮了起来,告诉我:「数月前,我下江南去找郡主表姐玩儿。」
「那天阳光明媚,我心情可好了。谁知道遇上了个猥琐富商,那家伙肥头大耳,一双眼睛色眯眯的,竟当众调戏我。」
「暗卫们的刀都还没拔出来呢,就有一个陌生的大哥哥冲出来救我。」
我赶忙问:「那这个大哥哥啥样啊?是不是很高大威猛?」
裴姝眼睛亮晶晶地说:「他高大又英俊,身材挺拔得像一棵松树。」
「而且还不要钱,一路护送我下了船。」
「我当时受了惊吓,整个人都在发抖。休养好之后就赶忙打听恩公,可怎么都找不到。」
她委屈巴巴地撅着嘴说:「他只说他叫什么狗蛋儿,你说这土名字,我上哪儿寻去呀?」
「偌大的京城,叫狗蛋儿的不知道有多少呢。」
接着又补充道:「这事连父皇都知道了,皇兄还说,若能找到这男子,定赏他万两银、千亩地。」
「那可是天大的赏赐啊。」
她拍着胸脯朝我打包票:「你放心,有了恩公画像,京城方圆三百里,我一定帮你翻个底朝天去找他!」
「我就不信,这么大的奖赏,还找不到他。」
想来裴晏被阮心瑶绊住了脚,还没来得及把事情打点妥当。
两个时辰后,便有人来报:「已寻回陈序。」
我心里一紧,赶忙跑到门口。
我看见他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。他每走一步,都显得那么艰难。
显然,他一夜都没睡。瞧他那模样,胡茬又硬又青,像一层刺人的钢针,显得格外憔悴。
小臂和腰上都带着伤,伤口处的衣服有些破损,隐隐透出些血迹,一看就是狠狠打斗过一场。
那血迹,红得刺眼,仿佛在诉说着他的遭遇。
我登时鼻子一酸,眼眶里蓄满了泪水。
抱着包袱,我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,眼圈泛红,声音带着哭腔:「对不起......」
他双臂用力,紧紧地将我拥入怀中。
脸上带着憨直的笑容,语气里还透着几分得意劲儿,大声说道:「有啥对不起的呀。昨晚可太好玩儿啦!」
我满是好奇,眼睛亮晶晶地问他:「咋好玩儿啦?
他满脸兴奋,眼睛亮晶晶地放光,绘声绘色地讲述起来:「那些镖师呀,一个劲儿地给我灌酒。他们一边灌,一边不怀好意地笑着。灌完酒,还和金吾卫一起把我锁进了马车。他们恶狠狠地对我说,我这辈子都休想见到你!」
我惊讶得嘴巴张得老大,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了几分,急切问道:「啊?那后来呢?」
他神气十足地拍了拍胸脯,扬起下巴,一脸得意:「你猜怎么着?那些带刀侍卫,一个个凶神恶煞的。可我呀,全把他们打趴下啦!」
我心里又心疼又生气,心疼他肯定吃了不少苦,生气那些人如此过分。可看着他那副神气的模样,我又忍不住破涕为笑。
一旁的裴姝兴奋起来,眼睛瞪得大大的,大声嚷嚷着:「走,我带着陈序进宫求赏去!」
我赶忙伸手一拦,着急地说道:「公主,今日午时还有场家宴呢,请您稍候。」
陈序和裴姝一脸疑惑,陈序挠挠头问:「家宴?这和求赏有啥关系呀?」裴姝也跟着问:「是啊,为啥要等家宴之后?」但他们还是乖乖地跟着我来到了京郊外宅。
到了那儿,只见京中各贵女都依照约定依数赴宴。当然,还有不请自来的裴晏和阮心瑶。裴晏目光扫过陈序,那眼神冷得像冰窟里的寒风,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。
他猛地狠狠拽过我,凑近我耳边,低声怒吼道:「央云昭,你疯了是不是!真当孤不敢罚你!」
我只是轻轻笑笑,然后立刻跪了下来。当着各诰命夫人和皇家千金的面,我恭恭敬敬地叩首三下,高声说道:「民女央云昭,蒙殿下眷顾六年,殿下赏赐丰厚,民女感激不尽。复返家乡,得与未婚夫重逢,更是满心欢喜。」
我深吸一口气,定了定心神,接着说:「今诚邀故友,天地见证,请殿下为我与陈序主婚!」
裴晏静静地站在院中。这还是他亲手为央云昭布置的小院。当初,他用尽了心意。每一处装饰,都是他精心挑选的。他把时间计算得极为详细,精确到每隔几日,甚至具体到什么时辰去看她。
他心里想着:东宫,那是一个家。而这京郊的雅宅,又成了另一个家。他好似东食西宿,两边的好处都想兼得。他在心里暗自嘀咕:“天下男人皆如此,他裴晏为何不可?!”
可她,偏偏当着众人的面请他赐婚。那一刻,坐在高台之上的他,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,仿佛被抽筋扒皮一般。
双腿发软,他的膝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,他心里害怕:“我怎么连站稳都成不了了?”
很多很多年了,这种晴天霹雳、肝肠寸断的感觉,他从未有过。上一回有这般感受,还是八岁那年,母妃不幸逝世。
母妃明明是因病离世,可天下百姓却将她画成丑恶的鬼像,还骂她是妖女。年幼的他满心悲愤,大声质问:“为什么要这样对母妃?她那么善良……”可他无能为力。
稍稍长大后,他才明白,母亲出身戏班,属于下九流,低贱无根,就如浮萍一般。他无山可依,唯一的亲人便是阴晴不定、喜怒无常的父皇。
皇帝对他既爱又恨,先是立他为太子,而后又废掉,接着再复位,不断磋磨他的心神。他痛苦地在心里问:“为什么要这样对我,父皇……”
裴晏自幼就吃尽了苦头。他暗暗发誓:“我将来一定要找个身份高贵、权尊位显的妻子。”
“我的孩子不可以再受这份苦。”他目光坚定,在心底对自己说道。
可命运却和他开了个玩笑,他竟爱上了央云昭。她只是个卖菜女,每天推着驴车,在菜地里仔细地捡着白菜。她一边捡,一边笑着说:“这些白菜还能卖个好价钱呢。”
她的手冻得满是疮,红彤彤的,还裂着口子,可脸上却天天挂着笑容,快乐得就像他的母妃。
他的母妃与人为善,温柔灵巧,像只欢快的百灵鸟。可死后,那些可恶的太监竟挖走了她的眼珠子。他想起此事,眼中满是痛苦,喃喃道:“母妃……”
裴晏花了很久才下定决心,一定要把央云昭赶出东宫。他咬着牙,心中无比坚定:“绝不能让世上再有一个小时候的我!”
而且,不管裴晏和央云昭到了什么地方,央云昭都下定决心不会离开他。她紧紧握着他的手,认真地说:“裴晏,我会一直陪着你的。”
裴晏也在心里暗暗发誓,绝对不会辜负她。他笑着对央云昭说:“我呀,有好多好多的钱呢。那些钱堆积起来,就像一座小山。这些钱足够护你一辈子平平安安,衣食无忧。”
他紧紧握着央云昭的手,眼神坚定:“云昭,有我在,你这辈子都不用怕。”
央云昭靠在他怀里,轻声说:“我信你。”
可裴晏万万没有料到。他这一辈子,竟然会亲眼看着央云昭奔进别的男人怀里。他眼中满是痛苦和不解,喃喃道:“云昭,你为什么要这样……”
央云昭真的太不听话了。她就像一只挣脱牢笼的鸟儿,逃到了千里之外。她开了一家镖局,整天抛头露面,忙忙碌碌。
手下人问她:“当家的,这单生意接不接?”
央云昭双手叉腰,大声说:“接!有什么好怕的!”
她呀,可真是高调得很。大庭广众之下,竟带着那婚契四处晃悠。阳光洒在婚契上,白得晃眼,红得刺目,那婚契就这么耀武扬威地在众人眼前招摇着。
她满脸得意,大声宣告:“大家都听好了,我央云昭又回来了!我有了能和我长相厮守的心上人!”
裴晏远远看到这一幕,只觉一阵气血翻涌,喉咙里涌上一股甜意。他心里一惊:“不好!”
“哇”的一声,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。那血,一滴一滴地落在汉白玉砖地上,红得触目惊心,像一朵朵绽开的红梅。
周围的人都被这一幕吓惨了。有人惊声高呼:“太子殿下!”
可央云昭呢?她好像一次都没有回头,仿佛身后发生的一切与她无关。
主婚的事,原本是该由东宫定夺的。可裴晏当众吐了血,这事儿就变了。
有人赶忙解释:“太子是因为近日边境战事频繁,急火攻心,才会如此。”
大臣们也纷纷附和:“太子殿下为国事操劳,这才伤了身体啊。”
可坊间却传出了不少传闻。有人说:“你们听说了吗?太子为了个女人吐血啦!”
另一个人回应:“是啊是啊,还是和一个村夫争呢!”
这轶事起初传得沸沸扬扬,后来渐渐就淡去了,成了野史里没人在意的一笔。
还听说阮氏娇蛮顽劣。照顾病中太子的时候,她满脸不耐烦,大声抱怨:“你这病秧子,还让本小姐来照顾你!”
结果被退婚后,她被罚到行宫禁闭。当然,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。
庆熙十七年的春天,陈序从裴姝那里领了丰厚的赏银和赐婚圣旨。陈序高兴得合不拢嘴,对“我”说:“哈哈,这下咱们有好日子过啦!”
他陪着“我”把京城逛了个遍。
走到一家铺子前,陈序眼睛亮晶晶的,兴奋地指着铺子,大声说:
“看呐,那就是京城最有名的糕点铺!”
回到家后,陈序天天变着花样给“我”做山珍海味。他夹了一筷子菜,小心翼翼地放到“我”碗里,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,说:
“尝尝这个,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做的哟。”
“我”吃着那美味的饭菜,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,感觉自己精力旺得能打死一头牛了。
可到了晚上在床上,“我”还是拗不过他。这童养夫,力气怎么就那么大呢!
他抱着“我”从后院折腾到前堂,中间连歇都不歇一下。把“我”累得小脸儿煞白。
裴姝年纪还小,涉世未深。有一天,她瞧见“我”身上的淤青。
她那双灵动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一样大,满是心疼与愤怒。
“姐姐,是不是陈序那家伙欺负你了?”裴姝气鼓鼓地跺脚,双手叉腰,那张小嘴气得嘟起老高。
她本就牙尖嘴利,当下一把提起玉芙蓉,模样像是要去跟人拼命。
“哼,我定要为姐姐讨回公道!”裴姝大声说着,眼睛瞪得圆圆的,转身就去找陈序理论。
两人在院子里碰面了。裴姝双手抱臂,怒目而视,大声说:
“陈序,你必须给我姐姐一个说法!”
陈序皱着眉头,不耐烦地说:
“裴姝,你别无理取闹。”
话没说完,两人就你来我往地扭打在一起。裴姝拳打脚,陈序也不甘示弱。
院子里一片混乱,尘土飞扬。
一个月后,我与陈序要回江南举办婚礼。陈序拉着我的手,满脸笑意,兴奋地说:
“这次婚礼,我定要让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咱俩的喜事。”
我脸颊微红,轻轻地点点头,轻声说:
“好。”
果真,婚礼极为盛大。皇家钦赐的这桩婚事,就像一颗重磅炸弹,引得万人围观。
街道上全是人,大家你挤我,我挤你,热闹非凡。
那场面,锣鼓喧天,彩旗飘飘,当真是风光极了。
婚后,我与陈序游访名山大川。我们来到巍峨的泰山脚下,抬头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峰。
陈序兴奋得两眼放光,大声说:
“走,咱们去感受那‘会当凌绝顶,一览众山小’的豪迈。”
我们沿着陡峭的山路攀登,累得气喘吁吁。
但谁也没喊累,咬着牙坚持着。
到了山顶,山风呼啸,吹得人头发乱飞。陈序张开双臂,大声喊道:
“哇,太壮观了!”
我们也去了秀丽的西湖。湖面波光粼粼,小船在碧波上轻轻摇晃。
我望着那美景,不禁感叹道:
“这真是‘淡妆浓抹总相宜’的美景啊。”
玩累了,我们便回到青州定居。在阿爹阿娘以及央家上下的墓地前,我和陈序拿着刻刀。
陈序神情认真,语气坚定地说:
“咱们一块把墓碑刻好。”
我点点头,说:
“好,每一个字都要刻得认真。”
我们一块一块地刻,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我们的思念。
刻完后,我们日日焚香礼拜。
我轻声说:
“阿爹阿娘,你们在天上要好好的。”
陈序也说:
“我们会一直想着你们。”
两年后,我们有了孩子。是个可爱的女儿,眼睛大大的,模样随我。
陈序笑着说:
“咱们给她取个小名,叫央央吧。”
我摸摸央央的小脸,笑着说:
“好,央央,真好听。”
此后数年,时光飞逝,草长莺飞。日子过得平淡而幸福。
江南一片平顺,没什么大新闻。
央央四岁那年,听闻太子暴病,得了疯症。街头巷尾,人们都在议论纷纷。
“听说太子病得厉害,药石都不管用了。”一个大妈摇着头,满脸担忧地说。
“是啊,圣上这下可怎么办哟。”一个大爷也跟着叹气。
圣上无奈,只能再次废其位,另立宗室子为储君。
而那曾搅动风云的废太子裴晏,两立两废,最终逃出宫城。
从此,生死未卜,下落无音。
又过了数月,天气晴朗。陈序抱着央央,笑着说:
“走,咱们一家三口去茶馆听说书。”
我抱着小猫儿,应道:
“好呀。”
不巧,说书先生讲的又是老掉牙的故事。
“传闻那裴晏当年被人撕烂蟒纹袍,浑身污泥,低贱到与狗争食。”说书先生绘声绘色地说道,还配上夸张的动作。
“偏偏有一卖菜女背他回桥洞,可真是寒雪纷飞,世事多艰呐。”
“你们猜猜看呀,她对太子爷说的第一句话究竟是什么呢?”
底下的人围在一起,叽叽喳喳地猜测着。
“这答案肯定五花八门啦!”一人高声说道。
“我猜是‘我养你!’”有人大声喊出自己的猜测。
“哥哥真俊!”又有个娇柔的声音响起。
“奴要嫁你!”另一个女子跟着说道。
众人听了,顿时哈哈大笑起来。那欢快的笑声,在古色古香的茶馆里不断回荡。
此时的陈序,正忙得晕头转向。那只逃跑的猫儿,就像个调皮的精灵,上蹿下跳。
陈序一边追,一边喘着粗气,嘴里还念叨着:
“你这调皮的猫儿,看我怎么抓住你!”
而我呢,正急得焦头烂额。央央这孩子,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玩耍了。
我沿着街道,一步一步地走着。眼睛不停地在周围搜寻着,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。
突然,我看见街尾有个小小的身影一下子窜了出来。
“娘——”央央一边跑,一边大声喊着。
我赶紧迎上去,蹲下身子,轻轻摸摸她的头。
“乖囡,你跑哪儿去啦,可把娘急坏了。”我焦急地问道。
央央仰头,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脸。
“有个满头白发的怪人给我买了支麦芽糖,还问我叫什么名字。”央央开心地说。
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忙又问道:
“那你告诉人家名字了吗?”
央央眨眨水汪汪的眼睛,说道:
“我说啦。他说我可以叫他子坚叔叔,他还说,我长得很像你。”
我心一惊,立刻站起身来。眼睛环顾着四周,仔细地寻找着。
只见街道上车水马龙,人来人往。哪里都没有那个故人的身影。
三日之后,裴晏来了。当时我正在喝药,那苦涩的药味在嘴里散开。
恍惚间,一个面容一闪而过。好像是他,又好像不是。
那人逃得飞快,步履疯癫软弱,背影瘦如枯骨。
我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波澜。只是快步走到央央身边,伸手夺过她手里的糖。
“乖囡,听阿娘话,以后不许吃陌生人的东西。”我严肃地说。
央央乖乖地点点头,奶声奶气地说:
“央央知道了。”
说完,央央撒丫子跑向前方,还大声喊着:
“阿娘,我去跟爹放风筝啦!再也不听什么说书了!”
那茶馆里,众人还在兴致勃勃地议论着。
“你说那卖菜女和废太子的初遇,肯定浪漫得很!”一人说道。
“就是就是,说不定是一段无比浪漫的风月情事呢!”另一个人附和着。
可其实,我对裴晏说的第一句话,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姓名而已。
爹娘遽逝,满门被屠。那不仅仅是一个名字,也是我为了让自己好好活下去,立下的坚定心志。
央许云昭,万事重拾。故事的开头,从来与情爱无关。
我向前方望去。那里人声喧闹,热闹非凡。
树叶翠绿,在微风中轻轻摇曳。
花朵飞舞,仿佛是一群欢快的精灵。
晴光正好,洒在大地上,一片金黄。
陈序抱着猫儿,和央央一起,爽朗英俊。他们大步走来,步伐轻快。
日光自他眉眼间扫过,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。
从此阡陌多暖春。我笑得开怀。——全文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