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气在一瞬间凝固。
我妈赵兰脸上的得意笑容僵住了,像是被冻结的油彩。
我姐苏晴给我捏肩的手也停在半空,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满是错愕。
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”苏晴的声音有些发尖,失去了刚才的从容。
我靠在沙发背上,身体前所未有地放松,连日来的疲惫和胃部的隐痛都似乎消散了。
“我说,公司的债务,现在归你了。”我重复了一遍,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。
赵兰终于反应过来,一把抓过桌上的协议,又拿起那份我附带的贷款合同复印件。
她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,眼神在两份文件间来回扫视。
“不可能!”她猛地把文件拍在桌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,“你少在这里虚张声势,想用假合同吓唬谁?”
苏晴也回过神来,脸上恢复了惯有的讥讽。
她走到我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嘴角撇出一抹轻蔑的弧度。
“苏雅,你以为我们是傻子吗?”
“一千万的贷款?你编也编个像样点的数字。”
“没了公司,你就是个废物,还想吓唬我们?”
我看着她那张化着精致妆容的脸,觉得无比陌生。
这就是我从小到大,凡事都让着她的姐姐。
我为公司跑业务喝到胃出血时,她在跟朋友逛街做SPA。
我为项目方案连续熬了三个通宵时,她在朋友圈晒着新买的名牌包。
如今,她要来摘取我奋斗多年的果实,还摆出一副施舍者的姿态。
心脏某个地方,像是被钝刀子反复切割,已经感觉不到疼,只剩下麻木的冰冷。
“是不是假的,你们自己去银行查查看就知道了。”
我站起身,不再看她们一眼。
“法人和最大股东是债务的第一负责人,这份股权转让协议你们也签了字,具备法律效力。”
“从我签字的那一刻起,这家公司,连同它所有的资产和债务,都和我苏雅再无关系。”
赵兰的脸色由红转白,嘴唇哆嗦着,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她大概是想骂我,却又被我话语里透露出的信息惊得失了方寸。
“你这个白眼狼!”她终于迸发出一声怒吼,“我们白养你这么大,你翅膀硬了,想威胁家人了是不是?”
我停下脚步,回头看她。
“威胁?”我轻笑出声,“妈,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?”
“从头到尾,都是你们在逼我。”
“是你们,用亲情当武器,逼我放弃我一手做大的公司。”
“是你们,把我当成姐姐美好人生的垫脚石,把我所有的付出视作理所当然。”
“现在,我只是成全你们而已。”
我的目光从赵兰身上移到苏晴脸上。
“姐姐不是一直很有信心,觉得公司在你手里比在我手里强吗?”
“那现在,就请你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吧。”
说完,我不再理会她们铁青的脸色,径直走向我的房间。
这个所谓的家,已经没有任何值得我留恋的东西。
我的东西不多,几件换洗的衣服,一些专业书籍,还有一个装着我所有证件和银行卡的盒子。
过去五年,我几乎是以公司为家,赚来的钱除了必要的开销,全都投进了公司的发展里。
我没有买过一件奢侈品,没有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。
我的人生,被压缩在无尽的报表、会议和应酬里。
而这一切,在她们看来,都是我应该做的。
当我拖着行李箱走出房门时,赵兰和苏晴还愣在客厅。
茶几上的那份协议,像是一纸绝情的判决书,宣告着我们之间关系的终结。
“苏雅,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门,以后就永远别回来!”赵兰的声音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威胁。
我拉着行李箱,一步步走向门口,没有回头。
“好。”
我只说了一个字。
打开门,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,我微微眯起了眼睛。
身后,是赵兰气急败坏的咒骂和苏晴尖酸刻薄的嘲讽。
“走了就别后悔!没了苏家,我看你怎么活!”
“妈,别跟她废话了,她就是吓唬我们,过两天没钱了,肯定会哭着回来求我们的!”
我没有理会。
关上门的瞬间,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。
世界,清净了。
我站在门口,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再缓缓吐出。
没有想象中的悲伤,也没有愤怒。
内心平静得像一潭死水,但水底,却有一丝解脱的暗流在涌动。
这个吞噬了我青春、健康和情感的牢笼,我终于,亲手打破了。
苏晴大概做梦都没想到,她接手的不是一个金矿,而是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。
她以胜利者的姿态,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去了公司。
我能想象到她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。
她换上了最新款的香奈儿套装,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,像个女王一样巡视着自己的领地。
她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召开全体员工大会。
“从今天起,我,苏晴,将全权接管公司的所有事务。”
“苏雅因为个人原因,已经离职了。”
她站在会议室的最前方,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得意。
公司的老员工们面面相觑,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不安。
这些核心骨干,都是我一个个亲自面试,一手提拔起来的。
他们跟着我打拼多年,对我的行事风格和能力了如指掌。
现在,一个空降的、对公司业务一窍不通的大小姐,突然成了他们的顶头上司。
苏晴显然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。
她清了清嗓子,开始画大饼。
“我知道大家都很辛苦,我向大家保证,只要好好干,年底的奖金翻倍!”
“未来,我还会带领大家开拓新的市场,让公司的规模再上一个台阶!”
她的话空洞而乏力,丝毫没有激起员工们的热情。
会后,财务总监张姐和技术部的王工一起走进了苏晴的办公室。
这间曾经属于我的办公室,已经被她换上了粉色的窗帘和一堆华而不实的摆件。
“苏总,”张姐是个严谨的中年女性,她推了推眼镜,“关于上个月向银行申请的一千万贷款,后续的资金使用规划,您这边有什么指示吗?”
苏晴正欣赏着自己新做的指甲,闻言愣了一下。
“贷款?什么贷款?”
张姐的眉头皱了起来:“就是用于城西新项目开发的那笔贷款,苏雅总……前任苏总没跟您交接吗?”
苏晴的脸色有些不自然。
她当然记得我昨天说的话,但她内心深处,依然认定那是我在吓唬她。
“哦……那个啊,”她含糊地应付道,“你们就……就按以前的计划做就行了。”
“可是,以前的计划是苏雅总制定的,很多细节我们都需要向她汇报确认。”技术部的王工是个实在人,说话很直接,“尤其是新项目的技术方案,有好几个关键节点,只有苏雅总能拍板。”
苏一问三不知,被两个下属问得哑口无言。
她的耐心很快被耗尽,大小姐脾气上来了。
“我是老板还是你们是老板?”
“让你们怎么做就怎么做,哪来那么多问题?”
“都给我出去!”
张姐和王工对视一眼,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失望。
他们默默地退出了办公室。
很快,公司里人心惶惶的传言就开始蔓延。
“新来的苏总好像什么都不懂啊。”
“是啊,问她项目的事,她只会发脾气。”
“听说苏雅总是被她逼走的,这公司怕是要完蛋了。”
苏晴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,对这一切毫无察觉。
她正沉浸在当上公司主人的快感中,拿着手机兴奋地给她的朋友们发消息炫耀。
她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。
却不知道,这座她引以为傲的大厦,地基已经被我亲手抽空了。
崩塌,只是时间问题。
我没有像苏晴想象的那样流落街头。
离开那个家后,我直接住进了自己早就买好的一套公寓。
这是我用自己大学时期兼职和拿奖学金攒下的钱付的首付,这几年也一直在用私房钱还着月供。
不大,但很温馨,最重要的是,它完全属于我。
我关掉手机,扔掉所有与过去有关的东西,然后结结实实地睡了一觉。
没有噩梦,没有纷扰,一觉睡到自然醒。
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,我伸了个懒腰,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舒展开了。
这是五年来,我睡得最安稳的一觉。
我给自己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,然后泡上一杯咖啡,坐在阳台上开始规划我的未来。
我手里还有一些积蓄,不多,但足够我生活一段时间。
更重要的是,我有人脉,有能力,有项目经验。
这些,才是她们永远也抢不走的东西。
下午,我拨通了一个电话。
“林先生,是我,苏雅。”
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悦耳的男声:“苏小姐,我还以为你失踪了。”
林辰,国内顶尖投资银行的副总裁,也是负责我们公司贷款业务的银行负责人。
他是个非常精明干练的男人,眼光毒辣,我们因为工作接触过几次,他一直非常欣赏我的商业能力。
“出了点家事,处理了一下。”我轻描淡写地说道。
“处理得怎么样?”林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关切。
“从今天起,盛达公司跟我再无关系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林辰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意外,“需要我做什么吗?”
“我想跟您确认一下,关于盛达公司的那笔贷款,现在法人和股权都变更到了我姐姐苏晴的名下,债务责任人是否也随之变更?”
“白纸黑字,合同上写得很清楚。”林辰的语气十分肯定,“法人和最大股东是债务的第一顺位负责人。既然她接受了全部股权,就意味着她也接受了与之捆绑的全部债务。这一点,在法律上是毋庸置疑的。”
听到这个确切的答复,我彻底放下心来。
“那就好。”
“另外,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。”林辰继续说道。
“今天上午,你姐姐苏晴给我打过电话。”
我挑了挑眉:“哦?她找你做什么?”
“想申请续贷,再贷五百万。”林辰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嘲弄,“她说公司要开拓新市场,资金紧张。”
我忍不住笑出了声。
“她还真敢想。”
“我以公司控制权变更、经营风险增高为由,已经正式拒绝了她的申请。”
“干得漂亮,林先生。”我真心实意地称赞道。
“叫我林辰吧。”他顿了顿,又说,“苏雅,我一直很看好你。如果你有新的创业计划,我的投资公司随时为你敞开大门。”
“谢谢你,林辰。”我的心里划过一阵暖流。
在这个最艰难的时刻,一个外人的善意,远比所谓的亲情更让我动容。
“我会的。等我准备好,会带着新的方案去找你。”
挂掉电话,我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,心情一片明朗。
苏晴,赵兰,你们的路,已经被我一条条堵死了。
而我的路,才刚刚开始。
公司的危机,比我预想的来得更快。
压倒骆驼的第一根稻草,来自公司最大的客户,李总。
李总的公司是做电子产品的,我们公司负责为他们提供核心零部件的定制生产。
这份合同的利润,占据了公司年收入的一半。
当初为了拿下这个单子,我陪着李总的团队喝了好几顿酒,把项目方案修改了十几遍,最终才凭借我的专业能力和诚意打动了他。
当李总听说我离职,换成了苏晴接管公司时,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,立刻打来了电话。
电话是苏晴的秘书接的。
“我们李总要和你们公司终止合作。”李总的助理语气冰冷,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。
秘书吓坏了,赶紧把事情报告给了苏晴。
苏晴一开始还没当回事。
“终止合作?他凭什么?”
“告诉他,违约可是要付违约金的!”
当秘书告诉她,当初合同里有一条特殊条款,如果项目负责人变更,对方有权无条件解约时,苏晴才慌了神。
她这才意识到这份合同的重要性。
她急忙让秘书查了李总的喜好,带着精心准备的昂贵礼物,亲自上门拜访。
李总年近五十,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,什么样的人没见过。
他坐在办公室里,连眼皮都没抬一下,任由苏晴站在那里说了半天好话。
“李总,我叫苏晴,是盛达公司的新负责人,也是苏雅的姐姐。”
“我知道之前可能有些误会,但您放心,我们公司的产品质量绝对不会有问题。”
“这是我给您带的一点小礼物,不成敬意。”
李总终于放下手里的文件,抬眼看她。
他的目光锐利如鹰,仿佛能看穿人心。
“苏晴小姐是吧?”
“我问你三个问题。”
“第一,我们下一批订单需要的‘TX-30’芯片,你们的技术难点攻克了吗?”
“第二,我们产品线升级后,对零部件的尺寸精度要求提高了0.01毫米,你们的生产线能做到吗?”
“第三,我们年底要推出的新产品,需要一种耐高温的特殊合金材料,你们的供应链找到了吗?”
李总的三个问题,一个比一个专业,一个比一个致命。
苏晴当场就懵了。
她对这些项目细节一无所知,张着嘴,一个字也答不上来。
她的脸涨得通红,从耳根一直红到脖子。
李总冷笑一声,站了起来。
“苏晴小姐,我做生意,只看两样东西:产品和人。”
“你的产品我信不过,因为我信不过你的人。”
“我只信任苏雅的能力和专业。一个连项目基本情况都说不清楚的人,我不可能把几百万的单子交给你这样的草包。”
“送客。”
李总说完,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内间的休息室。
苏晴被“草包”两个字羞辱得无地自容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
她狼狈地拎着自己带来的礼物,在李总公司前台员工鄙夷的目光中,灰溜溜地逃了出去。
这是她第一次,真真切切地尝到没有了我,她什么都不是的苦果。
回到公司,她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,砸了一套昂贵的茶具。
愤怒和屈辱过后,是深深的恐惧。
她开始意识到,她接手的,或许真的是一个烂摊子。
银行的催款通知书,像一片黑色的雪花,准时飘落到了盛达公司的办公桌上。
白纸黑字,红色的印章,刺眼又冰冷。
“关于贵公司于X年X月X日借贷的一千万元人民币,首期利息及部分本金已逾期,请于三日内缴清,否则我行将采取法律手段……”
苏晴拿着那张纸,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。
赵兰也看到了,她一把抢过来,逐字逐句地读着,脸色一寸寸变得惨白。
“真的……真的是一千万……”
她们终于相信,我没有撒谎。
恐慌像潮水一样将她们淹没。
她们冲回家,翻箱倒柜地找出当初签署的所有文件。
在厚厚一叠文件里,她们找到了那份贷款合同的正本。
合同的末尾,法人签字那一栏,是苏晴龙飞凤舞的签名。
那是她最得意的时候签下的,她以为自己签下的是无尽的财富和权力,却没想到,那是一个价值千万的陷阱。
“怎么办?妈,怎么办啊?”苏晴彻底没了主意,抱着赵兰放声大哭。
赵兰也六神无主,但她毕竟多活了几十年。
她很快想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——我。
她们驱车来到我公寓楼下。
这一次,她们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蛮横和讥讽。
赵兰一见到我,眼泪就下来了。
她抓住我的手,哭得老泪纵横。
“小雅,妈错了,妈以前是猪油蒙了心。”
“你就原谅妈这一次吧。”
“我们是一家人啊,你不能见死不救啊!”
苏晴也跟在后面,红着眼睛,低着头,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。
“妹妹,都是我的错,我不该鬼迷心窍抢你的公司。”
“你回来吧,公司还是你的,你回来帮帮我们,我们一起想办法度过难关。”
她们一唱一和,上演着一出“浪子回头”的亲情大戏。
如果是在一个月前,我或许还会心软。
但现在,我看着她们虚伪的表演,只觉得无比恶心。
我抽回自己的手,后退了一步,与她们保持距离。
“一家人?”我冷冷地看着她们,“在我被你们赶出家门的那一刻,我们就已经不是一家人了。”
“公司现在是你们的,债务自然也该由你们来承担。”
“当初你们不是说,公司在苏晴手里比在我手里强吗?现在正是她大展身手的时候。”
我的话像一把刀,戳破了她们最后的幻想。
赵兰的哭声戛然而止,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能这么狠心?我可是你妈啊!”
“是啊,”我点点头,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,“你是生了我,但你养过我一天吗?”
“从小到大,你眼里只有苏晴。她有新衣服穿,我只能穿她剩下的。她可以学钢琴学跳舞,我只能在家做家务。”
“我靠着奖学金读完大学,毕业后为这个家拼死拼活,你又把我当成了什么?”
“一个为你宝贝大女儿铺路的工具?一个可以随意牺牲的棋子?”
我的声音不大,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,狠狠砸在她们的心上。
“赵兰,苏晴,你们听好了。”
“当初你们怎么把我赶出去的,今天就别想让我回来。”
“你们的路,是你们自己选的。”
“跪着,也要给我走完。”
说完,我不再给她们任何开口的机会,转身走进公寓楼,按下了电梯。
电梯门缓缓合上,隔绝了她们震惊又绝望的眼神。
亲情?
在她们决定把我推入深渊的那一刻,就已经被她们亲手斩断了。
软的不行,赵兰和苏晴开始来硬的。
她们大概觉得,只要把事情闹大,用舆论和道德来压我,我就不得不妥协。
第二天一早,我的公寓楼下就变得热闹非凡。
赵兰一屁股坐在单元门口,开始嚎啕大哭,拍着大腿,数落着我的“不孝”。
“大家快来看啊!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,现在出息了,就要把我这个当妈的往死路上逼啊!”
“她设计陷害自己的亲姐姐,让我们背上一千万的债务,自己躲起来享清福啊!”
苏晴则在一旁抹着眼泪,向围观的邻居们诉说着自己的“委屈”。
“我妹妹她……她一直嫉妒我,现在用这种手段报复我们,我们真的走投无路了……”
她们请来了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,还有几个不明真相的邻居,里三层外三层地把楼道堵得水泄不通。
指责声,议论声,同情的叹息声,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,向我扑来。
“这姑娘也太狠心了,怎么能这么对自己的家人?”
“是啊,再怎么说也是亲妈亲姐啊。”
“年纪轻轻的,心肠怎么这么毒?”
我站在窗边,冷眼看着楼下这场闹剧。
她们以为这样就能击垮我吗?
太天真了。
我整理了一下衣服,从容地走了下去。
看到我出现,赵兰哭得更大声了,苏晴也立刻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。
“小雅,你终于肯出来了!你快跟大家说说,你是不是要逼死我们才甘心?”赵兰指着我,声嘶力竭。
我没有理会她,而是走到了人群中央。
我环视了一圈那些对我指指点点的人,然后,缓缓举起了我的手机。
“各位叔叔阿姨,邻居们,我知道你们现在可能觉得我是一个不孝女,是一个冷血的妹妹。”
“在你们下结论之前,我想请大家听一段录音。”
我按下了播放键。
手机里,清晰地传出了那天在客厅里的对话。
“小雅,你就签了吧,公司在你姐手里,比在你手里强。”
“就是啊妹妹,我会每个月给你零花钱的,保证饿不死你。”
“没了公司,你就是个废物!”
“你这个白眼狼!我们白养你这么大!”
录音里,赵兰的蛮横,苏晴的讥讽,一字一句,清清楚楚。
围观人群的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从我身上,转移到了脸色煞白的赵兰和苏晴身上。
她们显然没想到,我竟然会留了一手。
“这……这是你合成的!你伪造的!”苏晴指着我,色厉内荏地尖叫。
我没有跟她争辩,只是继续播放下一段。
那是我将贷款合同复印件拿出来时,她们的对话。
“不可能!你少在这里虚张声势,想用假合同吓唬谁?”
“一千万的贷款?你编也编个像样点的数字。”
录音的内容,与她们现在哭诉的“被设计陷害”完全矛盾,彻底暴露了她们的贪婪和愚蠢。
人群中开始传来窃窃私语。
“原来是她们自己要把公司抢过去的啊。”
“还说人家设计陷害,明明是她们自己蠢,连债务都没搞清楚。”
“这家人,真是活该啊!”
赵兰和苏晴的脸,一阵红一阵白,像是开了染坊。
她们想上来抢我的手机,但我早有防备,后退一步,直接拨通了物业保安的电话。
“喂,保安室吗?有人在单元门口聚众闹事,严重影响居民正常出入,请你们过来处理一下。”
很快,几个穿着制服的保安赶了过来。
“都散了都散了!在这里吵什么!”
在保安的驱赶和邻居们鄙夷的目光中,赵兰和苏晴那点可怜的“亲友团”作鸟兽散。
赵兰还想撒泼打滚,被保安毫不客气地架了起来。
“再闹我们就报警了!”
一场精心策划的道德审判,最终变成了一场贻笑大方的闹剧。
赵-兰和苏晴偷鸡不成蚀把米,不仅没有逼我就范,反而成了整个小区的笑话。
她们被保安架着离开时,那怨毒的眼神,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。
我站在原地,看着她们狼狈的背影,内心毫无波澜。
你们的武器,对我已经无效了。
而我的反击,才刚刚开始。
在赵兰和苏晴还在为如何应对银行的催款而焦头烂额时,我已经开始了我的新征程。
林辰的投资公司效率极高。
我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,向他和他的团队完整地阐述了我的新创业计划。
那是一个基于物联网技术的智能家居解决方案,是我在盛达时就已经开始构思,但因为赵兰她们的短视而一直被搁置的项目。
林辰当场拍板,决定注资。
“苏雅,你的能力,配得上更大的舞台。”他看着我,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。
资金到位后,我立刻着手注册新公司。
公司的名字,我取名为“新生”。
寓意着我的事业和人生的双重开始。
公司的选址,我花了一点小心思。
我租下了盛达公司对面写字楼的一整层。
从我办公室的落地窗望出去,正好可以看到对面那栋日渐衰败的大楼。
我就是要让她们亲眼看着,我如何从废墟中站起,建起一座比她们的王国更辉煌的宫殿。
接下来,是招兵买马。
我没有在招聘网站上发布信息,而是直接拨通了几个电话。
第一个,打给了财务总监张姐。
第二个,打给了技术主管王工。
第三个,打给了市场部经理小李。
……
他们都是盛达的核心骨干,是我曾经最信任的左膀右臂。
我没有多说什么,只是告诉他们,我有了新的公司,新的项目,问他们愿不愿意过来跟我一起干。
结果,没有一个人拒绝。
“苏总,我们等您这句话很久了!”王工在电话里激动地说,“那个苏晴根本不懂管理,公司现在一团糟,我们早就想走了!”
张姐更直接:“苏总,辞职报告我已经写好了,明天就递!”
不到三天时间,盛达公司的核心团队,几乎被我全部挖了过来。
我给他们开出的薪资待遇,比之前高出百分之三十,并且承诺了丰厚的股权激励。
士为知己者死。
他们看重的,不仅仅是钱,更是跟着一个有能力、有远见的老板干事业的奔头。
新公司的办公室里,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热闹。
大家的热情空前高涨,每个人都像上了发条一样,充满了干劲。
我站在办公室中央,看着这些熟悉而又充满信任的面孔,心里百感交集。
我失去了虚伪的亲情,却收获了真正的伙伴。
“谢谢大家。”我由衷地说道。
“从今天起,我们一起,创造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未来。”
窗外,对面的盛达公司大楼,在夕阳下显得格外萧条。
一个空壳子,还剩下什么呢?
我很好奇,苏晴和赵兰,又能支撑多久。
苏晴的公司,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,迅速变成了一个空壳。
失去了李总这个最大的客户,公司的现金流直接断了一半。
失去了核心的技术和市场团队,剩下的项目也陷入了停滞。
老员工们人心惶惶,看不到任何希望,纷纷开始找下家。
新员工招不进来,整个公司死气沉沉。
银行的贷款利息,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高。
催款电话一天比一天急,措辞也一天比一天严厉。
苏晴和赵兰彻底没辙了。
她们想找人接盘,把这个烂摊子卖掉。
但圈内人都不是傻子,谁会愿意花钱买一屁股债?
无奈之下,她们只能动起了变卖家产的念头。
“妈,我们把郊区那套别墅卖了吧,应该能凑个几百万,先把银行的窟窿堵上。”苏晴哭丧着脸说。
赵兰虽然心疼,但也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了。
她们联系了中介,准备挂牌出售。
然而,当中介查询完房产信息后,却给了她们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。
“不好意思,赵女士,您名下的这套别墅,还有另外两处公寓,都已经做了抵押登记,目前无法交易。”
“抵押?”赵兰愣住了,“抵押给谁了?”
“抵押给了兴业银行。”中介回答。
兴业银行,正是贷款给盛达公司的那家银行。
赵兰和苏晴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。
她们这才想起来,当初为了能从银行贷出那一千万,需要提供足额的抵押物。
公司的固定资产根本不够,于是,我便将家里这几套房产也一并做了抵押。
这些手续,当初都是赵兰和苏晴亲自签过字的。
只是她们当时满心欢喜地以为贷款是公司的,房子是自己的,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。
她们怎么也想不到,我早就料到会有今天。
我把公司和她们的个人资产,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。
也就是说,如果公司还不上钱,银行不仅会查封公司,还会收走她们名下所有的房产。
包括她们现在住的这套,她们引以为傲的市中心大平层。
她们最后的退路,也被我亲手斩断了。
这个消息,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苏晴当场就瘫软在地,面如死灰。
赵兰捂着胸口,差点一口气没上来。
她们终于明白,自己从头到尾,都掉进了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里。
而那个设下陷阱的人,正是她们最看不起,也伤得最深的亲生女儿/妹妹。
绝望,像冰冷的海水,将她们彻底淹没。
与对面的萧条惨淡形成鲜明对比的,是“新生”科技的蓬勃发展。
我们的智能家居方案一经推出,就凭借其创新的理念和过硬的技术,迅速在市场上引起了轰动。
第一个找上门来的大客户,就是李总。
他亲自带着团队来到我们公司,在体验了我们的产品原型后,当场就签下了一份价值三千万的长期合作协议。
“苏总,我就知道,你一定能东山再起。”李总握着我的手,感慨万千。
“你的能力,不该被那些蠢人埋没。”
有了李总的背书,越来越多的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。
公司的发展,一日千里。
三个月后,我们举办了盛大的开业庆典。
庆典当天,行业内的名流、各大投资机构的代表,都来捧场。
整个会场星光熠熠,热闹非凡。
林辰也来了。
他不再是以投资人的身份,而是以我男朋友的身份,站在我的身边,接受所有人的祝福。
他握着我的手,眼神温柔而坚定。
“你今天真美。”
我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,长发挽起,化着精致的妆容。
镜子里的我,自信,从容,光芒四射。
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为了公司操劳而显得憔ాలు、不修边幅的苏雅了。
庆典进行到一半,会场门口传来一阵骚动。
我抬头望去,看到了两个极不协调的身影。
是赵兰和苏晴。
她们不知从哪里听到了消息,竟然跑到了这里。
她们的穿着打扮,与这衣香鬓影的场合格格不入。
赵兰的头发乱糟糟的,苏晴的脸上也带着憔悴的病容。
她们看着会场中心,被众人簇拥着的我,和英俊挺拔的林辰,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。
嫉妒,让她们的面容变得扭曲。
“苏雅!”
苏晴尖叫一声,就想往里冲。
“你这个贱人!你把我们害得那么惨,自己却在这里风光快活!”
保安眼疾手快,立刻上前拦住了她们。
“两位女士,请出示你们的请柬。”
“我们没有请柬!我们是她家人!是她妈和她姐!”赵兰撒泼地大喊。
周围的宾客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。
林辰皱了皱眉,示意保安把她们处理掉。
“把她们请出去,不要影响我们的庆典。”
保安不再客气,一左一右架起她们就往外拖。
“放开我!你们放开我!”
“苏雅,你不得好死!你会有报应的!”
她们的咒骂声越来越远,最终消失在门外。
一场小小的插曲,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。
我端起酒杯,向宾客们致意,脸上的笑容依旧得体而从容。
只是,没有人看到,我垂下的眼眸里,那一片化不开的冰冷。
报应?
你们的报应,不是已经开始了吗?
老公司的资金链,终于在那个冬天,彻底断裂了。
银行失去了最后的耐心,正式向法院提起了诉讼,启动了资产清算程序。
法院的封条,一张接着一张,贴满了盛达公司的大门和窗户。
那块曾经象征着荣耀的招牌,蒙上了厚厚的灰尘。
紧接着,厄运降临到了赵兰和苏晴的头上。
她们名下所有的房产,全部被法院查封,进入了司法拍卖流程。
她们被强制赶出了那套住了几十年的豪宅。
搬家那天,下着淅淅沥沥的冷雨。
她们所有的家当,被零零散散地堆在路边,很快就被雨水打湿。
赵兰抱着一个首饰盒,坐在湿漉漉的台阶上,眼神空洞。
苏晴则为了一个名牌包,跟搬家公司的工人吵得面红耳赤。
曾经的体面和优雅,荡然无存。
房产拍卖所得的款项,远远不够偿还银行的一千万贷款和利息。
她们不仅变得一无所有,还背上了失信人的名头。
这意味着,她们的消费将处处受限。
不能乘坐飞机和高铁的软卧,不能入住星级酒店,不能购买不动产,子女不能就读高收费私立学校。
她们的人生,被一张无形的网彻底锁死。
她们从云端,狠狠地跌入了泥潭。
我是在财经新闻上看到这个消息的。
“昔日明星企业盛达公司宣告破产,创始人负债累累成失信人”。
新闻配图,是法院贴在她们家门上的那张封条。
我静静地看了一会儿,然后关掉了网页。
没有幸灾乐祸,也没有丝毫同情。
这一切,都是她们应得的下场。
种什么因,得什么果。
天道轮回,报应不爽。
赵兰和苏晴,最终还是找到了我。
那是一个傍晚,我刚从公司出来,就看到两个形容枯槁的女人,等在我的车旁。
她们穿着廉价而臃肿的棉衣,头发油腻地贴在头皮上,脸上满是风霜的痕迹。
如果不是那熟悉的轮廓,我几乎认不出她们。
看到我,赵兰的眼睛瞬间亮了。
她几步冲过来,“噗通”一声,在我面前跪下了。
“小雅!我的好女儿!你救救妈吧!”
她一边说,一边狠狠地扇着自己的耳光。
“都是妈的错!是妈瞎了眼,是妈对不起你!”
“你看在妈生你一场的份上,拉我们一把吧!我们真的活不下去了!”
苏晴也跟在后面,哭得泣不成声。
“妹妹,我错了,我真的知道错了。”
“我不该嫉妒你,不该抢你的公司。”
“求求你,看在我们是亲姐妹的份上,你就帮帮我们吧。”
她们的表演,比上一次在公寓楼下更加卖力,也更加卑微。
我静静地看着她们,看着她们的眼泪和忏悔,内心毫无波澜。
血缘?亲情?
这些词,从她们嘴里说出来,真是对我最大的讽刺。
“当初你们把我赶出家门的时候,想过血缘吗?”我淡淡地开口,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。
她们的哭声一滞。
我从钱包里抽出一叠现金,大概有一万块。
我把钱放在她们面前的地上。
“这些钱,够你们租个小房子,买点吃的,不至于饿死。”
“这是我,还给你的生养之恩。”
“从今以后,我们之间,两不相欠。”
说完,我绕过她们,拉开车门,坐了进去。
赵兰还想上来抱我的腿,被我关上的车门隔开。
我发动汽车,没有再看她们一眼,径直驶离。
后视镜里,她们的身影越来越小。
一个跪在地上,一个呆立着,像两个被时代抛弃的破旧雕像。
我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捡起那笔钱。
我也不在乎。
我已经仁至义尽。
不圣母,不原谅,是我给自己最后的尊严。
有些伤害,一旦造成,就永远无法弥补。
有些关系,一旦断裂,就再也无法重续。
一年后。
“新生”科技在美国纳斯达克成功上市。
敲钟的那一刻,我作为公司创始人和CEO,站在了世界的聚光灯下。
闪光灯此起彼伏,将我的脸映照得熠熠生辉。
我登上了最新一期财经杂志的封面,标题是《科技新贵:一位年轻女企业家的崛起之路》。
庆功宴上,觥筹交错,衣香鬓影。
林辰单膝跪地,拿出了一枚璀璨的钻戒。
“苏雅,嫁给我吧。”
在所有人的欢呼和祝福声中,我笑着点了点头。
他为我戴上戒指,在我额头印下一个温柔的吻。
我靠在他的怀里,回头望去,透过宴会厅的落地窗,可以看到外面城市的万家灯火。
过去的那些阴霾,那些痛苦和背叛,早已烟消云散。
我靠自己的双手,赢得了事业,赢得了爱情,也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。
我的人生,终于由我自己掌控。
而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,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里。
赵兰和苏晴,正为了谁多吃了一口泡面而争吵不休。
“你这个没用的东西!当初要不是你,我们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?”
“还说我?要不是你重女轻女,把苏雅那个贱人逼急了,我们能有今天?”
她们互相指责,互相咒骂,日子过得一地鸡毛。
曾经的优雅和体面,早已被贫穷和琐碎的生活消磨殆尽。
她们的人生,在无尽的悔恨和争吵中,慢慢烂掉。
阳光,终究照进了我的人生。
而她们,将永远活在自己亲手制造的阴影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