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73年8月的一个大热天，孟加拉国达卡郊外的军用机场被太阳烤得直冒烟。
地勤兵拉希德正蹲在一架银光闪闪的战斗机阴影里啃西瓜，汗珠子顺着脖子往下淌。
这架崭新的米格-21MF刚擦完第三遍，机翼上喷着深绿色军徽，在阳光下亮得晃眼。
"喂！别把西瓜籽吐在跑道上！"机械师贾马尔老远就开骂，"这玩意儿可比你家的水牛值钱多了！"拉希德赶紧把剩下的西瓜皮塞进裤兜，结果汁水把制服染红了一大片。机场上十二架米格战机排得整整齐齐，像一群等着检阅的钢铁雄鹰。两年前这帮人还在用从巴基斯坦人手里抢来的破飞机，现在突然鸟枪换炮，连走路都带着风。
飞行员哈桑戴着墨镜靠在机舱边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座舱盖。这已经是今天第七次检查了，明天就要在外国武官面前表演飞行特技。他想起上个月第一次试飞时，差点把教练机倒扣在跑道上，惹得苏联顾问气得直跳脚。"你们孟加拉人开飞机就像骑水牛！"那个红鼻子老毛子当时是这么吼的。现在机库里还贴着俄语写的"禁止倒飞"标语，字大得瞎子都能看见。
这批米格来得正是时候。1971年刚独立那会儿，空军穷得连像样机库都没有，几架老掉牙的F-86要三个地勤伺候一架。有回哈桑开着老爷机巡逻，仪表盘突然掉下来砸在膝盖上，吓得他差点弹射跳伞。现在可不一样了，米格-21MF能飞两倍音速，爬升比老飞机快得多，巴基斯坦人那些破铜烂铁根本追不上。机械师们私下都管这飞机叫"会飞的AK"，皮实耐造还便宜，跟苏联人一个德行。
机场塔台里，苏联顾问伊万诺夫正拿着望远镜看天气。这个乌克兰老哥来孟加拉半年，已经学会用本地话骂人。"明天要是下雨，我就把你们统统发配到西伯利亚种土豆！"他操着浓重口音吓唬地勤兵，其实心里门清——这批飞机可是莫斯科亲自批的，要是搞砸了，他自己也得去西伯利亚报到。去年《苏印友好条约》签完，苏联在南亚的棋子就剩孟加拉这颗独苗，美国人扶植巴基斯坦，他们就得武装这边。
表演当天，观礼台上坐满了各国武官。巴基斯坦来的那位脸黑得像锅底，全程拿着小本本写写画画。哈桑他们起飞时故意把动静弄得震天响，十二架米格排成箭形直插云霄，拉出的白烟在蓝天上画出一道道弧线。老百姓哪见过这场面，机场外围观的群众欢呼声把塔台玻璃都震得嗡嗡响。有个卖椰子的老头看得太入神，手里砍刀掉下来差点砸到脚，还乐呵呵地说："这下看西边那群混蛋还敢不敢嘚瑟！"
表演结束后的庆功宴上，伊万诺夫喝得满脸通红，搂着哈桑的肩膀说俄语祝酒词。翻译官偷懒没好好翻，结果哈桑以为是在夸他技术好，实际上老毛子说的是"你们这帮菜鸟没摔飞机真是真主保佑"。机械师贾马尔蹲在角落里数剩下的配件，嘴里嘀咕着："可别像上次那样，刚飞完就发现少了个螺丝钉..."
这批米格在孟加拉空军服役了整整三十年，直到2005年才全部退役。现在达卡军事博物馆里还摆着一架，座舱盖上留着哈桑当年紧张时抠出来的指甲印。解说牌上写着"改变国家命运的十二只铁鹰"，但老飞行员们聚会时都管它们叫"会飞的西瓜籽"——毕竟拉希德那小子当年真的在发动机里发现过西瓜籽，害得全基地地勤被罚抄了三百遍检查报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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